国庆结束，路上都是各个学校回程的学生，还好许哲走的早，没怎么拥堵。到了学校之后，校园也略显冷清。高三的学生四天前就返校了，不过现在正在上课，没什么人在学校走动。
宿舍里拿钥匙的还没到，许哲从宿管那里拿了备用钥匙开了门，把书包放好，还了钥匙后抱着一大摞书本回到了教室。教室里倒是有几个人早早的坐在座位上了，许哲找到自己的课桌，搬回原来的位置。把书本全都一本本码好，坐在座位上发呆。
不应该叫发呆，应该是思考，中午吃饭的时候思考的问题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原本自己回到高中想的就是改变前世自己规规矩矩一成不变的人生，想要活的洒脱一点。没想到还是回到了避免不了的赚钱问题。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去适应，人类的发展不就是适应环境，改造环境的过程吗，和原来想着换个活法的想法并不冲突，想要做的和想要学的东西都可以顺带着去做的嘛。
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一会许哲就不想呆在教室了，坐在这里没事干就会胡思乱想。许哲看了看教室，还是没几个人，来的早的几个都是学习比较刻苦的，都在安静的忙自己的事情。许哲出了教室，又像以前那样胳膊支在走廊护栏上向下看。
周日午后的校园实在是太安静了，这边全是高一的区域，没有平时上课的声音，也没有学生打闹的声音。像是一个快要从沉睡中醒过来的生物，逐渐有了生气，但是还在压抑的安静当中。楼道口挨着路边的位置有一株高高的白玉兰，在其他不知名的花草树木中有点显眼。
一中校园面积很大，同样每年花在绿化上的钱也很多。校园里到处都是移植的成年古树，普通品种只是有点年份的树木都要两万一株，至于有几颗百年以上的银杏树，更是贵重。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中真有钱，太奢侈了。
实则不然，一中是县里重点关照的对象，不管是考试成绩还是门面工程，一直都是不断的提出要求。学校领导也是领会的很透彻，让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一中是走县财政的，又不要校长出钱。县里也不会出真金白银往里填，只能靠政策倾斜来取得银行贷款。许哲高三的时候学校办过一次建校五十周年庆典，那个时候外人才知道学校负债近十亿。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没人在乎，校长不在乎，老师学生也不在乎，县里的干部们同样不在乎。反正又不是私人欠款，还款单位上都是写的第一中学，但是一中哪来的钱还。债权人又是县里的各家银行，处在同一个规则之下，不能跑到学校催账，毕竟学校的资金都在县财政。最终拖了十好几年还是一笔烂账。
许哲站在那里越看越气闷，想想还是到校外面走走吧，晚自习的时候再回来。看看教室内黑板上面挂着的挂钟，才三点不到的样子，还有很多时间。许哲下了楼，出了北门，在门口站了一会，想了一下往哪去。往东就是环城路，再过去就是农田了。往西不远就是自己醒来时所在的公园，公园门口往南北各有一座桥，过了南桥就是县中心街道，还有不少单位办公区域，过了北桥就是县郊了，河水在公园这里一分为二，正好把一中包在里面，河南面是县城区，河北面就是边缘地带。
许哲没什么想买的，不想去街上凑热闹，从公园门口就拐向北去。河对面现在还是住户集中区，一条小街，三中也在这条街上。还有不少网吧，支撑这些网吧生存的就是离三中不远的职业中学还有周围错落的不少私立中学。同样依附这些学校生存的还有不少理发店还有小吃店。再往北就是农田了。
走在这条街上，明显感觉到和一中那边的风气不一样，不少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的半大小子，三三两两的站在街边，尤其是网吧和理发店门口。可能他们觉得自己这样很酷吧，环境真的可以影响人的审美，长期身处这样的大环境下，这些学校的小女生真的会觉得这样的男生很酷，如果能热血上头为自己去打架，那这些小姑娘就觉得此生无悔了。许哲原来长期混迹于网吧的时候见得太多了。
可能一个普通人到了这里就会抱着尽量低调不惹事的想法，心里还是很鄙夷的。许哲走在街上却感觉很亲切，如果不算前世的时间，自己几个月前还是这些人中的一份子，而且是混的比较有厉害的那种。
其实想一想，这些人有什么大的过错吗？十几岁的少年，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现自己的肌肉，想要得到认可，最怕别人说自己是小屁孩。但是这个社会从来都是有一套固定的价值观，觉得成绩不好就一无是处，根深蒂固无法改变，最终导致这些人处处得不到承认，只能瞎混，最终成年之后真就变的一无是处，想要再做改变已经有心无力了。
就像看到自己班里同学那么努力最终大部分都考不上本科一样，看到眼前的这些人精力充沛的想要做一番事情最后都归于平淡。许哲感到一阵悲哀，自己也不是一样吗？成绩还不错，和不少成绩还不错的学生一起考上了大学，最终还不是混迹城市之中，努力十来年才能稳定下来，运气不好的连自己的窝都没有。生之艰难，可见一斑。想要靠自己个人能力出人头地，实在是太过于天真。这个社会还是资本当先，钱可生钱，个人的力量实在不值得一提。
想的太远，许哲暂时收起自己胡乱飘飞的思绪。沿着小街慢慢溜达，快到三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人，许仲。他和几个人站在金辰网吧门口，许仲坐在一辆熄火的摩托上面，几人正在聊天。许哲走到许仲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仲还没回头，他身边的几个人先火了，看许哲拍他们老大肩膀的样子像是找事啊。
许仲回头看到许哲，忙从摩托上下来，叫了一声哲哥。其他人听到许仲的称呼都傻眼了，许仲自从初三转学过来之后，就一直不怎么上课，天天在外面混，打架很猛，做人做事也很大气，所以很快屁股后面就跟了很多人，现在却叫一个差不多大的人哥哥，有点诧异。
其实这些人的存在没人当回事，能混的也就上学这几年，毕业了要么去外地上学，要么就成了工厂工人，现实比学校会教他们什么叫低头。你就算把他们全都管的死死的，就像割韭菜一样，三年一过，下一茬又接着到处混，到处惹事。所以成年人基本是睁一眼闭一眼，而且这些人真的很闲，惹到了他们就要长期受到不断的挑衅。
许哲把许仲招呼到一边聊天，许仲从怀里拿出一包红金龙，抽了一根递给许哲，许哲想了一下接了过来。许仲笑道：“哲哥你不是不抽烟的吗，还说抽一根起码三天的肌肉就白练了，什么时候学会的？”许哲把烟拿在手里没点，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高中的学生都抽不起贵的烟，有的抽就不错了。许仲拿出打火机要给许哲点上，许哲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把烟带着了。对许仲说道：“我现在也没学会抽烟，现在没什么机会像以前那样，就想学一下。”
许仲知道许哲在一中基本不会像以前那样惹事，以后很大机会是考一所大学，再想想自己，虽然看起来威风的很，但是完全不知道以后出路在哪，父母只是开粮油店的，又没有当富二代的资本。给自己也点着一根，狠抽了一口，叹了口气。对许哲说：“我原来听我爸爸说你考上一中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去找你，初中的时候一直跟在你后面的，虽然那时候你成绩好，但是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直到中考之后才突然发现，你走的太远了，就算再见到你都不知道说什么，直到祝欣欣找我们去一中的时候，看到你对我没什么看法我才放下心。”
许哲好奇问道：“我为什么会对你有看法？”许仲认真地看着许哲的脸，看了好一会确定不像是开玩笑，才解释道：“人都不是这样吗，原来我们家只是在家种地，自从到了县城，虽然开的是个不起眼的小店，周围亲戚朋友短时间内前后的态度变化真的让人大开眼界。我完全不知道人可以假到这种程度，跟红顶白的事做的这么熟练。”
许哲笑了，这才是人之常情。反问许仲：“所以你就觉得我也会眼高于顶？”许仲解释道：“是我自己瞎想的，虽然以前我跟着你，但是现在你不一样了，我还在瞎混，怕你看不上我。”
许哲想了想道：“我确实看不上你”许仲愣了一下，许哲继续道：“我也看不上以前的自己，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能混的在塘湖周围有点名气就很了不起了，可是慢慢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才知道原来的自己走的是一条死胡同，就像你现在一样，你觉得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许仲很理解这种感觉，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和我爸妈聊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们也没什么见识，给不了我什么好的建议，现在天天在街上玩，学校也不想去。别人也是玩，我却感觉很没意思，总觉得有一天会一无所有，就拿这条街上来说，虽然他们对我很客套，但是在心里没人瞧得起我，能在这条街开店的都比在街上瞎混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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