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家里都有干不完的活计。家里虽然曾经有过养殖厂的目标,但是实际上还是人工多过机器,所以北山坡下来时我和父亲就开始伺候剩余的牛犊子了,而母亲也操持着三人的晚饭。
农村人农闲的时候吃饭都早,所以我们在不到六点半就空闲下来了,而我就喊着父亲到村里找村书记了。说起村书记,他可不是一般人,乃是村里唯一一座水泥厂的老板,经历过村里由兴盛到衰败,由苦日子到村里大老板之一,所以他才能力挽狂澜的连续做了多年村长兼书记。
村书记家里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是人家承包了村里的水泥厂,出门开车是真的。可是,书记挺低调的,这么多年一直住在村里的老房子里,好像开的车也只有7万多,并且平时还会和老妈这些农村妇女打5毛-1块的扑克,所以跟他说话我和父亲倒是没啥压力感。
家里村里的老房子和村书记本就是对门邻居,所以一进门四嫂子就开始热情的往屋里让。说实话,自从出去镇上读初中以后就没进过书记家,根本没想到他们家除了客厅兼卧室的屋里铺了地板砖,其他地方居然是水泥地面。
四嫂又是倒水,又是拿苹果的客气着,父亲和我只能连连推让。
书记四哥要比父亲小几岁,虽然是大老板,但是保养的并不是多好,看起来也就比父亲稍稍年轻而已,而且也不是大肚偏偏的模样。
“二叔,有事儿吧。”四哥关了电视,开门见山的问道。
事实显而易见,家里虽然一直和四哥家对门,但是父亲很少到他家串门,再加上我们是爷俩来的,肯定能一眼就看出是有事儿了。
“嗯,有点事儿。”父亲面带微笑的道:“这不是奶牛黄了吗,总是要谋个出路吧。”
四哥也是惋惜的叹了口气,道:“是吧,全国都这样,还是放宽心吧,有啥事儿要我帮忙?”
其实,当时花钱进县医院见习都是找了四哥的关系,不然我们这样的土造农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当时,父亲要求我放弃见习医生回家养牛时四哥劝过父亲,但是当时谁又能看出奶牛会瞬间崩盘呢。
父亲看了我一眼,示意由我开口,道:“四哥,是这么回事儿,我想承包从莽牛地到火石岭的荒地养果园。”
四哥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那片荒地?那里可是挺旱的。”
“要不,我在找找关系,你进县中医院上班?”四哥似乎不看好那片用那片荒地养果园,反而是希望我还是进医院混执业医考试。
“不了。”我微笑着道:“都放下三年多了,很多都还给老师了,考试够呛了。”
四哥皱了下眉,思索了一会儿,道:“那片地确实可以承包,离你们养牛厂的院子还近,可以用上你们家的机井,估计还真行。”
“我看你们爷俩心事不小,我也就不劝你们了,就按照村里的规定承包给你们。”四哥看的出我们是商量好的,也就没在劝了,道“那片地连柏树都能旱死,我就做主给你们优惠到30块钱一亩,从莽牛地到火石岭就按100亩算吧。”
我没想到四哥这么好说话,笑呵呵的道:“谢谢四哥,我们想用村里废弃的水塔做浇灌中转,能行吗。”
“中。”四哥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又道:“你们是等明天到大队部起草承包合同,还是我叫占明过来马上起草。”
“都行。”父亲笑呵呵的道。
“算了,我给占明打个电话,村里有现成的承包合同,就一事儿给你们办了吧。”四哥似乎比我们还着急把地承包出去似的,随手拨通了村里会计的电话,然后很快就交代清楚了事情。
村里会计和四哥关系不是一般好,或者说会计是四哥的嫡系人更贴切吧。因为四哥毕竟除了村长书记的头衔,还是村里唯一一座水泥厂的承包老板,总是需要专业会计做账目的,他们能勾搭到一起也是正常。
在等村会计过来的时候四哥又和父亲和我客套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问道想要种植果园的时候我们都随意推脱了,我估计他肯定想不到我们要种植的是枣树吧。另外,四哥还是强烈建议父亲翻盖村里的老房子,毕竟农村没个房子不好找对象不是。
村里的会计也是我们老杨家的人,而且还是我们二房这一支的,按照辈分我应该叫他老叔。说到这个老叔,他们应该和我们是一个祖爷爷的,他的爷爷和我太爷爷是叔伯兄弟,所以关系还算是不错的。
“老叔。”看到村会计杨占明提着一个公文包进门,只有我一个人站起来打招呼,而其他二位一个是二哥,一个是老板,所以就是原地坐着打了个招呼。
杨占明一听我们要承包那片荒地种果树也是皱眉,道:“二哥,那片地土质不好你是知道的,怎么也跟着孩子瞎起哄。还有,现在苹果、梨、桃的价格也并不是多好吧。”
父亲也是眼眉一跳,他知道对方是好意,而又碍于我不让说实话,所以他只能尴尬的干笑了一声,道:“孩子希望试试。”
我见父亲很尴尬,赔笑道:“主要是养牛厂有机井,当时那里也投了不少钱,不干点啥就废了。”
“哦。”老叔也是看出了父亲和我尴尬的不愿做过多解释,就老向四哥,问道:“书记,您看怎么弄。”
四哥刚刚就想到了照顾方案,笑着道:“孩子好歹大学毕业,回到老家创业那也是不容易,就向县里那个大学生返乡的优惠政策上靠吧。”
老叔也是有意照顾我们,道:“都是弃耕的荒地,就按30块一年一亩吧,到时候我们在放放手送你们那儿就近点的荒地得了。”
老叔一边说一边拿出了制式的承包合同递给我和父亲,道:“你们准备承包多久?”
“50年。”父亲毫不犹豫的道。
“而且50年以后我们要求有优先权。”我赶紧有补充了一句道。
老叔笑了,道:“野心不小,村里开会商定的最长承包年限就是50年,但是需要预付10年承包款。”
我半开玩笑的道:“我干脆直接预付20年承包款,村里一口气直接承包我100年得了。”
那知道四哥突然道:“可以,镇里和其他村都有承包100年土地的合同。”
这都可以!我心里暗爽了一把,这么大片的荒地30一亩一年承包100年,到时候自己都是大地主了。不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活100年,但是至少自己可以享受这片土地到死了。
创业之初都是向最好的一面考虑,这时候我可没想过万一赔钱了怎么办,想的都是以后发家致富的好事,当然不希望自己辛苦弄出来的枣树园子便宜其他人了。
“那就承包100年。”我斩钉截铁的道。
父亲看我目光坚毅也就没说什么。
四哥拿起老叔找出的土地账本看了一下,道:“莽牛地到火石岭账上记录的是137亩二赖子山地,我们就以30一亩一年,按照100亩优惠承包给你吧。”
四哥又想了想,道:“把村里弃用的水塔也免费给你用,从最后山坡地到后背阴松树林的荒地也免费划拨给你,火石岭那个沟也算你的,范围一直到火石岭柏树林。”
老叔也跟着道:“三聚氰胺闹挺的家里赔了不少钱吧,我看既然想帮帮孩子,承包日期就从阳历1月1号开始吧。”
四哥点点头,道:“可以。”
老叔很快和我写好了承包合同,道:“明天你跟书记去镇里盖戳摁手印,并把前20年承包费交了,我和宝顺带着二哥去看地划线。”
“好。”父亲看了看一式三份的合同道。
说到杨宝顺,就有必要说说村里干部构架了。宝顺二哥是四哥的堂弟,也算是四哥的嫡系了。老早村里就有首打油诗,一队的地,二队的官,三对跟着上点班。说的就是村里解放之后的状况。所谓的一队,说的是大千、二千、郭家、徐家、张家、刘家组成的果家凹生产合作社第一队;二队,说的是大千、二千一脉下来的有文化子孙,据说二战时期他们就是村里的管理阶层;至于三队,就是各个家族不受待见的子孙组成的了,他们耕种的多是二赖子地,一年到头都不能让一家人温饱,多数都还要租种地主的地。据说,在生产队时期,一队、二队的自留地都是上好的水田,而三队则是最垃圾的山坡地。
现在是新时代了,一队已经完全没落了,有文化的二队已经占领了村里整个管理阶层。二队的这一届领军人物正是四哥杨宝田,他的堂弟杨宝顺则是接替了抗美援朝老英雄的治保主任,村里的妇女主任也是四哥的叔伯嫂子,至于村民组长、技术员、抽水的、电工等等,无一不是他那一脉的嫡系人。村党支部来自各个家族,有些和他是貌合神离,但是新上来的党员无一不是他们那一系的,就连作为兽医的弟弟都未能入选党员。
回到家里我们三口一边看电视一边又聊了一些明天的分工问题,母亲听了村里给的优惠也跟着很高兴,但是听说我一口气承包了一百年也是有点埋怨,尤其是一下就要她吐出6万大元。不过,既然家里除了不知情的弟弟都支持我弄枣园子,母亲也仅仅是埋怨了我两句就奉上了六万现金。其实,一般家里是不会放上万的现金的,这不是前些日子刚卖掉了牛钱还在手里吗,所以母亲也想让我顺便把剩下的钱全部存银行。
次日,我先上缴了六万的承包费,就跟着书记四哥和会计老叔去了镇政府。我还是第一次到政府,就是跟着转了一圈,然后就得到了一份签了字盖了章的承包合同和一张果家凹村委会开出的六万元收据。
存钱就更简单了,镇上有农业银行的分行,连队都不用排就存好了。
办好了今天的重要事情,我就到了同学齐梁的养殖厂。说起我的同学齐梁,他可不是一般人物,初二就会和女同学谈恋爱,初三就因为女同学怀孕退学生子去了,而颇有头脑的他退学之后没有接替他爹杀猪卖肉的活,而是开了镇上第一家养猪场,随后又从养猪场扩大到两万肉鸡的肉鸡场,从那开始他的养殖厂就越做越大了。如今,他的养殖场有3万狐狸和2万貉子,10头育崽母猪和一栏100肥猪,2万肉鸡和1万蛋鸡,30头驴。其实,他的驴圈本来有30头奶牛的,也因为三聚氰胺事件赔钱处理了,现在已经转型成驴圈了。
梁山养殖场在镇东边,紧靠被随意采挖的坑坑洼洼的还乡河河道,而他养殖场后面就是一个采挖粗沙形成的巨坑。他之所以把养殖厂开在这里,其一是荒弃的河滩土地承包便宜,且面积基本可以随意圈;其二,就是他养殖场后面的废弃挖沙坑,因为那里地势非常低,方便他向那里冲堆粪便,并且废弃沙坑还有方便的路可以通车,这样就方便粪便的清理。
齐梁的养殖厂那是经过高人指点的,据说还找大仙看过,所以整体布局还是很规整的。进门院子里还挖了个水池,堆了一座假山,水里还养了金鱼和水莲,折腾的有模有样的。
“你们两口子这是——”
“这么有空。”齐梁见我进来就打断我打招呼,然后就解释道:“别提了,这两天热,热死了点鸡,这不是趁着没事处理了吗。”
我看了看堆了一堆的死鸡,调侃道:“你们该不会偷偷加工病死,我跟你说,可是刚闹完三聚氰胺。”
“你能说点好的吗。”齐梁也不在意我的调侃,一边拔鸡毛,一边道:“临走拿几只?”
“那我可不客气了。”我一边说话,一边也跟着搭手拔鸡毛。
大棚养鸡温度过高热死鸡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夏天,即便是开着风扇也还是有热死的,我个人认为这个不算是病死鸡。其实,我们村里也有大棚养鸡的,关系好的哥们儿在夏季都会送一些这样的,或者分送卖鸡时候挑选剩下的残次品。
“你这大老板一级的,这屁事儿还亲力亲为。”我一边拔鸡毛一边跟齐梁扯淡道。
齐梁在左贾沽绝对比得上养货车的、开工厂的老板,但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习惯改不掉,很多时候都会和厂里的工人一起干活。
“有事儿说,有屁放。”齐梁笑着道。
“还真有事儿。”我跟他可不是一天的交情了,开门见山的道:“我在村里承包了点荒地,想从你这儿弄点粪。”
“从我这儿弄粪?”齐梁瞟了我一眼,疑惑的道:“卖牛那会儿我刚去过你家,那不是还堆的跟山似的吗。”
“荒地有点多,我把房后那片荒地全拿下了。”
“啊?”齐梁养殖厂到我家只有15里路,闲着没事儿他可没少往我家跑,所以两家那点屁事儿谁不知道谁,所以他也知道那片荒地很旱。
“我跟你说,浇水种山地不靠谱。”
“我准备种枣树,这树不怕旱。”我跟齐梁没有啥遮掩的,就直接说出了我的想法,但是更细致的东西还是没说。
“旱枣涝栗子,种枣树没准可以。”齐梁说了句地方的俗语,思索了一下没有继续发表意见,道“那行吧,本来我这儿粪都是给夏庄乡养桃树的,以后需要敞开口供应你。”
“多少钱一吨。”
“先用,什么钱不钱的。”
“我性格你知道。”
“行吧,跟他们一样,湿的5块一吨。”
“没问题,你把我送回去吧。”
“要不在我这儿喝了回去。”
“这不是量地呢吗,我是到镇上来弄合同的。”
“好了,捡肥的拿几只鸡,给叔和婶。”齐梁起身开始挑选拔干净毛的鸡,然后喊道“小英,我去老杨家里一趟,你喊老李他们把剩下的鸡处理了,下班让他们分分,中午我就不在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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