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忐忑的推开了Z先生的门，试探的叫了一声：“honey，你在家吗？”没有得到回应，九七推门而入，按照平时Z先生应该会在贵妃榻上等着九七的临幸（到来），可是今天，九七东瞧瞧西望望，就是没看见Z先生的影子，连画室也空无一人，看来是真的的不在家，天长了起来，外面还没有黑透，Z先生能去哪里呢，不会是真的吃醋了吧，九七胡思乱想着，东瞅瞅西望望，闻见浓郁的糯米香，九七跟着味道过去，发现灶台上蒸着一屉糯米，以荷叶为底。还有一簸箕各种花的花瓣，九七不知道Z先生要做什么，难道是又要做一些时令的鲜花糕点？
九七猜不出也猜不透，久等Z先生偏是看不见一个人影，这么晚能去哪里呢？九七就等不来，虽知道Z先生神通广大，不会出什么事情，可还是有些心焦，胡思乱想，想来想去也像不来个所以然，索性坐在廊前的台阶上，等着Z先生的回来。
月明星稀，Z先生这里果然跟自己所在的世界有些许的不一样，快烟花三月，Z先生这里早已是桃红复雨，柳绿含烟了，而九七所在的城中的植物却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一派初冬印象。倒是柳树憋得发青，在一片光秃秃的乔木中成了惟一一抹抢眼的鲜，即便如此它也不肯过早抽出半点嫩芽来。春被成功地拦在了玉门关外面，风却刮了几场，没有携来湿润的水汽，而是带来了腾格里的黄沙，乌泱泱，刮它个两三天，使每个人鼻腔里都灌满了沙土的腥气。又刮沙子了！人们抱怨着，嗳，听说明天又要变天了，记得加件衣服。肆虐的沙子和阴晴不定的天气沾足了整个月份人们的话头，这些似乎与“春意盎然”扯不上半点关系，无丝毫美感可言。
空气中的温度在这无丝毫美感的环境中持续攀升，应该说是天暖和了。我却不喜欢用“暖和”这个词眼，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称之为“升温”。因为九七总是固执的认为“暖和”伴随着的是冰雪初融，春水荡漾，绿意盎然，花团锦簇的，它是有颜色又芳香的，不只是温度的升高那么简单。于是“暖和”终究是曾经流连于小学课本中“春天来了，天气暖和了，柳树发芽了，花开了”的一份美丽的臆想。
而九七是个没有耐心的孩子，她等不了，也不想等，她只想万物复苏早点到来，所以她不喜欢这样的季节，就像她不习惯过长时间的等待一样，她已经等到心焦不已了。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双修长的指骨分明的手盖住了九七的眼睛，九七觉得惊喜无比，那种感觉就像是九七小时候等春天，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等这些节气过去之后，春天也就到来了。你说不上具体是哪一天，某一天睡醒睁眼，路旁的，公园里的，杨树槐树沙枣树一齐全绿了，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情愫，世界在一夜之间变了样。
而对于九七来说，Z先生就是她的全世界，她的手附在Z先生的手上，Z先生的手很大，付住了九七的口鼻，九七只觉得一阵属于花的香气，有些醉人的微醺。
半晌Z先生把手放下来了，提着一个篮子，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花，迷了九七的眼睛。
九七扑上去揽住Z先生的脖子娇声问：“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Z先生把篮子放在地上，怕九七摔下去，又把九七往上托了托：“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以往哪次不是我等你等的快睡着了你才来，又或是更过分的，左等右等就是不来，我过去一看，你都睡着了，我等了你那么多次，你等我一次怎么了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Z先生说着，伸手去捏九七的小鼻头，九七却像个树懒一般死死赖着Z先生不放。
“我不管我不管嘛，”九七就是在理直气壮的耍赖：“我就是不管，只许你等我，不许我等你，如果下次来找你，再见不到你的人影，我就……”
“你就怎得？”Z先生一脸宠溺的看着九七，Z先生看着九七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而对于九七而言，她也就是冲Z先生无理取闹，撒撒娇，作为一个成熟的大孩子，九七太久没有尝试撒娇的感觉，但是跟Z先生在一起，九七就变回了那个讨要糖果的小孩子，想要跟Z先生腻歪多一点，这要是被菀青和朝雨看见，又要可劲儿笑话九七了。
九七深深的吸着气，感受着Z先生的气息，那种让人舒心的感觉。
九七就挂在Z先生身上，想看Z先生耐心有多好，能纵容她挂多久，而Z先生却没有丝毫挂不住的意思，半弯腰捡起地上的篮子，丝毫不在乎九七这个身上挂件，推门就往屋里走。
“喂，老哥，我还在你身上挂着呢，能不能先放我下来。”九七惊住了，挣扎着想要下来。
“下来干什么，你不是喜欢在我身上赖嘛。”说着Z先生牢牢托住九七，让九七没有下来的余地，九七挣扎着，Z先生却丝毫不受影响，身轻如燕，带着九七穿过长廊，边走好不忘嫌弃九七：“哇，你比以前沉的太多了，我根本托不住你，真的是最近伙食太好了吧你，在家里吃完不够，还要每次来我这里加宵夜。”Z先生毫不留情的吐槽着，九七挂在他身上，在心里暗自吐槽：嫌我沉还不把我放下来。当然只能暗自吐槽，将头搁在Z先生的肩膀上，九七年前和Z先生在廊上挂的小红灯笼亮了，在九七的眼中，汇聚成一片星海，九七索性耷拉着脑袋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Z先生的肩膀上，这种感觉怎是幸福二字就能概括的清楚的，九七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一定要拿个小本本把这个幸福的时刻记录下来。
到了厨房，Z先生把九七放下来，在她的眼睛，额头，脸颊，唇角，按顺序一次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吻。
然后说：“该干正事了。”
这一下子激起了九七这个好奇宝宝好奇的心：“是要干什么呀？”
她嗅着Z先生一身的花的芳香好奇不已，她伸手摸了摸Z先生的脸颊：“要干什么，我的采花郎。”
Z先生将花瓣依次铺好，说：“酿花酒嘛，你之前一直挺喜欢喝的就是酒量不行，这次给你专门做一些浓度低的酒，不过你这个小馋猫，喝酒可要适量，醉倒了可没人管你。”
九七只觉得甜甜的，一直甜到心底，原来自己说过的话还是会被某些的人牢牢记住的呀，原来自己也是受宠爱的呀。
九七也来帮忙，她发现花瓣的下面铺着一层菩提的叶子，便问Z先生：“这不是花瓣，你摘来做什么。”
Z先生耐心答道：“借用菩提叶的香气嘛。”
九七拿着叶子对着烛光看，嗅着菩提润泽的清香，扶着光滑宽大的叶片上每一丝纹理，似要找出一个佛祖的影儿。她是参不懂禅的，如看不见菩提佛祖般参不透来世今生，却参的懂不参杂质的纯粹与纯粹背后同样纯粹的执念。这执念是对于Z先生的，Z先生见九七摆弄了半天，就问九七在做什么，九七便说与他听了。
九七第一次见菩提，还是在塔尔寺的院子里，去了塔尔寺，倒不是因为对它多感兴趣，而是在青海它是除青海湖外另一个不得不去的地方。八座白塔，传奇的记载者，巍然不动；百年佛寺，在沉默中有不可言语的庄严；瑰丽的壁画，巧夺天工的似永不褪色的鲜活；琉璃不灭的莲灯前，形态各异的佛像将一切明了于胸的慈笑，被寺前塔后成片的菩提簇拥着，静谧却不逼仄，让人莫名的心安。
九七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些，她也想带Z先生去看看，当初九七跟Z先生在一起就誓要带Z先生去看尽尘世铅华的。
九七印象最深的是，走走停停，流连其中，正欲感叹总算没白来一场，却在下一个瞬间哑然。恢弘的大金瓦殿前，一群磕长头的信徒！
没有整齐的跪拜，亦没有洪亮的口号，只是默默地匍匐，起身，有僧人有普通的藏民，或紫红或藏青的破袍，布满油垢的旧衣，携着呛人的寒酸。然就是这种寒酸却让九七不知所措。导游说，这些人是从故乡一路磕长头来的，要在殿前扣满十万个长头。这需要几个月，塔尔寺的住宿费不菲许多人只好住在寺前的山坡上，只为朝觐显露在菩提叶上十万个佛像。
九七也想让Z先生看看，她问Z先生相信这些吗，Z先生低头想了一下，说：“每个人的信仰不同，它并不是某种固定的形式存在，或是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情，或是一份回忆，他们垒起玛尼堆，不为投下心湖的石子，只愿许一份不掺底色的素洁罢了。”
九七对Z先生的解释甚是满意，殊不知Z先生在心里暗自感叹着；“傻丫头，你就是我的信仰呀，只是不知道这份对你的守护还能持续多久。”
九七一边说着跟Z先生去青海的计划行程，一边背起来了仓央嘉措的诗。那一天，我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这首诗，版本众多，据考证并非仓央所作，而我却是极喜欢这个版本的，尤其是从塔尔寺回来。玛尼堆，是人们在煨桑和朝觐是垒的发自内心的请愿。呵，那是用什么样的虔诚垒起，又投下的一枚怎样的石子？一个“垒”字又用尽了多少祈盼？
泰戈尔说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何谓信仰这就如同没有人能说明佛的真实模样。但是每个人都是信徒，有一条自己的朝圣路一座朝圣的庙宇，一份纯的守望。就如此刻的Z先生和九七，他们互为彼此的信仰，才能在彼此眼里闪闪发光成为，彼此唯一和爱的存在。
Z先生手把手教九七做花酿。前期Z先生都已经准备好只是给九七叙述一下，九七认真在小本本上记录着，糯米用早上采集来的露水水浸泡了半个晚上以上，有时间可泡整整一天，然后放在冷泉水里冷藏浸泡，泡好的糯米冼净后沥干水份。上蒸笼，铺纱布，戳几个小洞，锅中倒入适量清水烧开，上锅蒸近一个小时，就是九七来找Z先生看见的样子了。
Z先生加入甜酒曲，连同洗干净的花瓣一起，跟糯米搅拌均匀，放在坛子里等着发酵。
虽是跟普通酿米酒方式无异，但是又是山泉水，又是露水，还有花瓣的，平添了一份来自自然的馈赠和浪漫。
九七看着Z先生封坛，眼睛巴巴的望着，恨不得立马能尝一口，Z先生刮了刮九七的鼻子说到：“小馋猫，我看都要把你的馋虫勾出来，等几天才能喝。”
九七便嘟囔着边咽口水：“我知道嘛，只是真的太香了一时忍不住。”
Z先生摸了摸她的头：“就知道你这只小馋猫。”
说着变戏法一般变出来了糕点，九七仔细看，上面都坠着细细的花瓣。
“还留了些知道你酿酒的时候忍不住馋虫，就提前给你做了些糕点，快吃吧。”
Z先生看着九七一脸宠溺，九七毫不客气，一口一个，开始狼吞虎咽，Z先生拍拍九七的后，有些无奈：“都是你的慢点吃，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你看你那个馋摸样。”
九七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赞叹着：“实在是太好吃了嘛，我这不是一时间忍不住了嘛。”
Z先生无奈笑笑，伸手揩去九七嘴边的残渣，笑着没有丝毫疑迟的送在自己嘴里，一波操作把九七的看懵了，九七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虽然两人在一起没少亲昵，但这赤裸裸表达了对九七的不嫌弃。
九七心下感动，Z先生冲了杯蜂蜜水递给九七，怕九七噎到。
九七捧起温吞的蜂蜜水，一口下去，感觉五脏六腑都是沁入心脾的甜，九七捧着水咕噜咕噜全喝完了，Z先生笑着说：“你吃东西可真的是，像是有人跟你抢一样，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孩子。”
九七叉腰，假装愤怒：“怎么，嫌弃我不成？”
Z先生笑着说：“嫌弃还哪有这样大费周折的给你准备这些。”
“你对我可真好，”九七把头依靠在Z先生的肩头，“你简直是天下第一好。”
见Z先生没有回话，九七又兀自说道：“真的就想这样，跟你一直到永远永远，永远永远跟你不要分开，我们永远永远就这样坐在月下廊前。”
九七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永远，像是一个赌气的小孩子，她的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她实在是太幸福了，她宣布，之前那个不是最幸福的，现在的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幸福，也许现在也不是，最最最之最，是在未来，是在不断被刷新的。
Z先生听着九七说着永远，永远？他的眸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如果真的有永远就好了，永远是坚如磐石的承诺，可有时候又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他不知道属于他和九七的永远在那里，就像星星再亮，黎明前也终究要坠落。
他嗅着九七甜甜发丝飘出来的香气，感受着来自少女独特香甜的气息，和依靠着自己的温柔的暖意，是九七带着自己，在这本毫无生机的世界，过出了意义，让本是实验品的自己，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和期盼，这些不真实的就像是海上泡沫，他怕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就算是害怕，想要躲避，但总是有不得不去面对的一天，海上的泡沫，总有消失的一天，过多的幻想，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不如早些做好准备道别。
Z先生的这些想法自然不被九七知晓，她仍然不断的做着每一个梦，每一个和Z先生未来的梦，一个讲的张牙舞爪，眉飞色舞，一个却愁云惨淡。
因为不知晓，所以才不去愁，不去想，也不去恼，这样也好，Z先生看着九七淡淡的想，只愿他的信仰从此之后，万事顺遂，平安喜乐便好。
九七讲的有些倦了，沉沉靠在Z先生的肩头，“你的蜂蜜不会又是在山那边采来的吧？”
对面的山，九七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次和Z先生看日出。朝阳终于出现在群山之上，像是在群山上的云中眠着，安静着，却又不甘安静地迸发出光与热。正值秋季，对面悬泉瀑布后是一片火红火红的红枫林，与云上的光相互映照着，而又因为泉上薄雾的缘故看的不那么真切。如幻如梦。
但是九七却没有真正到对面去过，她和Z先生认识这么久，活动范围居然只是，Z先生的屋子和他的庭院，九七突然好奇心大作：“感觉你所有的一切都取自于山上，感觉用之不竭取之不尽，对面的山上什么都有，就像是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真的好奇对面是什么样子？”
Z先生突然出声打断九七：“你亲自过去看看不就行了嘛？”
“我？”九七问道。
“对呀，若想去，我明天带你过去可好？”Z先生答道。
“哇哇哇哇哇，这也太好了吧！”九七兴奋地手舞足蹈。
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丫头，Z先生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溢出的满是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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