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的祭司署？”颜玉开了腔。
左使点头，飞了上去，落在一处较低的船弦上。
船舷很宽，不知什么木料做成。那气息很沧桑，仿佛成了精。
不对，应该是，整个大舟，都似有了魂。一呼一吸间，吞吐着古老。
“欢迎来到祭司署，两位请。”
甲面们看向少年。
少年慢条斯理地整着衣衫，觉得全身妥当了，又不放心地倾向女修，期待道：“我这样，风流倜傥不？”
女修看了她两眼，点头。
“大祭司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我修为不济，这张脸还是能看上一看的。”
左使觉得魔宫的少年，很有自知之明。
“希望她不要因这张脸迷恋上我，只要不为难我就成。”
左使，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少年无知无罪，口出妄语，一如狗，改不了吃屎。
左使当作没听见，反正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你是去相亲？！”女修冷着脸。
看不过去那张阳光下的盛颜，去讨好乱七八糟的人。
“你吃醋啦？”少年笑嘻嘻地凑过脸去，挨着他的肩，道，“你怕什么，在我心里，你总是特殊的。”
“我希望她不要中意我，这样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回去了。”
“我还想看阿嫣在尔雅榜上大展威风，很想知道那几炉丹，阿嫣用在谁的身上。”
楚扬听不下去，没有等她，率先飞上了大舟，扔下一句话：“与其你这样交代着遗言，还是去相亲比较好。”
“呸！”然后，少年就不紧张了。
女修的身姿很利落，干脆。
少年却是拖泥带水。
甲面们陆续上了舟。
青玉铺地为盘，灵力流连。琼楼玉宇似珠，坐落无数，间立撑天桅樯。
云气缭绕，鲛人歌声靡靡。
仿佛来到上界，那些地仙们的气派的府邸。
最大的龙樯上，大帆收着，不是安安静静，而是蓄势待发。仿佛一张扬，一借风，就能离开此地，逍遥万界而去。
其中一矗楼座，高耸与龙樯齐平，沐浴金光里。
“我以为，又回到了曾经那些地方。”少年叹道。
“你还记得？”耳畔蓦然而起一道声，平和。
“记得什么？”颜玉皱眉。
她忽略不了那道自她上了飞舟，似乎就在她身上生了根的神识。
如今，就是那神识传音。
楚扬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无缘无故说了一句。
“有人在问我话。”少年解释道。
余光见着左使几人匍匐在地，忽生恍然大悟感。
莫非，说话的，就是大祭司？
“啊呀！”少年忽然跳了起来。
“做什么？”女修冷着脸看她，何故大惊小怪。
“那声音是男的啊，男的！”
“男的又如何？”女修不以为意。
“本来，无路可走时，我还打算牺牲自己，用美人计的。”少年懊恼道，甚觉可惜。
左使并甲面们，腰背更低了，若非面具隔着，整张脸都要嵌入青玉地面中。
“你现在，也可以用美人计。”耳畔那道平和声，更温暖了，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笑意。
少年惊愕在地，好半晌才拾回心神。
楚扬见她脸色青青白白，不动声色走了过去：“他又说什么了？”
便是当年，她存了心要和他同归于尽时，也没这样失神过。
颜玉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嗫嚅着：“还真的被我说对了。”
“你说什么了？”女修有些着急。
还能什么，喜欢男子的大祭司！
“他说，他不介意我用美人计。”说完，豁出去一样地看他，“你介意不？”
“你说呢？”楚扬冷了脸。
“要不，”少年想了会，“你上？”
你介意，那你上呗。
左右他现在是女子身，她都不介意牺牲她的原身了。
“你说呢！”这次，楚扬哼了声。
“你来。”耳畔再次起了一道音。
一道光柱，忽落。
颜玉还想着跟楚扬说几句，光柱已经裹住了自己。
“好吧，我尽量，保全自己。”少年忽然想通了，扯了一把脖间。
人与光一同不见，余音还在。
掌心里，是她电光火石间交给他的，一直形影不离的月牙空间，也是他娘亲的遗物。
换魂术，在里面。
望着浸在金光中、高耸入云的楼座，余光侧目匍匐在地的祭祀署甲面。
楚扬微微眯起了眼，握紧成拳，任月牙的尖端顶破皮，不知在想着什么。
......
大祭司不仅是位男子，而且，还是位很漂亮的男子。
看惯了她现在这张皮，颜玉觉得应该可以对世间雄性生物免疫，然真正面对眼前这张脸时，她发现，她想错了。
若她现在的皮是邪肆，那眼前的人，便是暖的，且自律。
不同自己的凤眸飞眉，那眉浓的恰当好处，眸黑得纯粹，而又干净。很帅气的一张脸，温暖，看着让人心里舒坦。
唇角是扬着的，让人心生好感。
圆圆的耳垂，甚至添了几分可爱。
颜玉有一种想去揉捏那耳垂的冲动，试试手感，是不是真如看见的这般，厚实柔软。
颜玉觉得自己腿软，迈不开步。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仿佛他是神祗，笑得头顶有光般，好耀眼。
少年忍不住咬了咬唇，暗道自己没出息。
她知道自己一向有这个毛病，自前前世，她便是见了美人走不动。
所以，她对现在顶着的这身皮，还是很喜欢的。
“我好看吗？”
颜玉本能地点头。
大祭司很满意。
少年的失态，大祭司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他挺喜欢的。至少说明了一点——时隔多年，他还是有迷倒人的本事。
“你看了我一路，总不好都让你占便宜，把你看点回来，我才不亏。”颜玉笑着，露出八颗牙齿，看上去，阴森森的。
“我叫将夜，你可以唤我，阿夜。”
“我们，有这么熟吗？”少年皱眉，很是疑惑。
心里想着，他怎么知道自己唤人的习惯，惯在对方名字前加个“阿”字。
“以后就熟了。”大祭司微笑地看着他。
颜玉知道左使那说话调儿跟谁学的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你要什么？”少年的目光带了警惕。
小猫转眼间又作了虎，锋利的爪儿潜伏着，随时准备出击。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大祭司感叹着，略觉可惜。迷茫成星星眼的少年，才得他意啊。很久以前，那个人，有时也会这样，怔怔愣愣的。
让他想起很多从前，大祭司心情甚好。
对于作了虎的少年，大祭司虽觉不好玩，但，为了表示对那个人的尊重，他还是打起了精神：“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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