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鼎立之势，一人占一方。
莹莹月华中，望月的大祭司回过头来看他们。
缓缓地伸出手，五指一散，摊开掌心。
两丸赤红，一接触月华，随即浮空，似干燥的海绵迅速汲取满月之华。
饱了，赤红外，就萦绕着一圈辉光。
淡淡的血腥气，又有一种异样的芳香。
“换魂术是东苍一族的功法，没有东苍一族的血脉，是无法修习的。”大祭司看着少年，没有漏过其中一闪而过的异色，继续说道，“虽然没有血脉，但是可以假借。”
楚扬颜色一变：“妖血不容人体。”
“通俗来说是这样的，但我族特殊些。”大祭司淡淡道，“这是我的心头精血，满月之辉裹体，借居你们心间，不会与你们血肉相融，只是拥有东苍一族血气。”
楚扬还在犹疑，毕竟，妖血一旦融于人体，促成人体妖化的概率太大了。怎能凭对方一句话就敢心间纳妖血？
颜玉却是想也没想，虚指一点，离她最近的那丸赤红，穿衣而过，直入心神。
那丸赤红，随着她的神念，寄居心间。
楚扬瞥了少年一眼，出声提醒已是来不及，转向将夜道：“可有法子取出？”
“有。”
“何法？”
“既是我的血，自归我神念。”大祭司说着笑起来，“所以，你一定要来找我，不然——”
少年苦笑：“你总归不会要我的命。”
如此，便够了。
“自然不会。”大祭司说得温柔，“最多，让它提醒你。”
“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的提醒？”颜玉无奈，那丸赤红已安定下来，月华裹着，安安静静的。只是血气透过月华，自心间，向四肢百骸发散。
“劳你破费，两丸心头精血，你损失也不小。”
“没什么，总好过掉一个小境界。”大祭司说得云淡风轻。
见着楚扬的犹豫，少年想了想，道：“要不，你的就算了。我勤快点，到时我来施法便是。”
“估计不行。”楚扬未出声，大祭司就一票否决，“你们修为有限，又是假借血脉，换魂术只能修习出魂、移魂两篇，在沧澜界，是不可能修至入魂篇的。”
“所以，你一个人无法完成。只能两个人一同修习，同时施法，同时出魂、移魂，最后的入魂，是存在变数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不是大祭司将夜的亲自施法，他们自个儿的换魂，是存在风险的。
颜玉觉得，将夜这番言语，有很大的赖在沧澜界不飞升的嫌疑。
楚扬没有再犹豫，毕竟，天魔体已经纳了眼前大妖的心头血。
……
他们，是乘着飞舟离开的。
无妄海之行，直到将夜祭出两丸心血，颜玉才明白，换魂术从来都不是将夜的目的——他熟谙换魂术功法。
沧澜界的大祭司，竟然通晓传说中上界的功法。
换魂术不是，他们才是将夜的目的。
只是，将夜没有如愿，没有像原先设想的一样，留下人。
如愿的，是他们。
她画的上界的那枚饼，将夜估计相信了，所以才会给他们精血，所以才会这么快放他们离开。
甚至，还给了他们一枚黑令，比左使在焚天馆出示的那一枚，材质更好，更古朴大气，高大上。
见此印，如见大祭司！
保管他们在十万大山横行。
她想，将夜对流霜一族的妖灵，真的是尽忠职守。
她还记得，左使看见她手中的黑令后一脸便秘的神情，嗫嗫嚅嚅的，欲言又止。
在飞舟上，又古怪地瞧了她一路。临离开时想说什么又没说。
她想，这大约是羡慕嫉妒恨吧。
身后的云中大舟，隐入雾气里。
目光路过最后的，隐约的，挂起来的帆。她想，不久的将来，那最高龙樯上的大帆，真能实现它的蠢蠢欲动，风驰帆张，纵横各界，逍遥去了。
飞舟一出无妄海，没有继续往前，送走了该走的人，就飞回去了。
远去的飞舟，一入雾海不见。
“我挺中意他的。”少年叹道，“温柔，细心，又想的周到。”
女修神情一滞。
半晌，“你迷障了。”楚扬亦回身，望向来之处，“屠鲛一族，囚魂千年，人鱼之歌诱无数生灵，抽生灵生魂，补充无妄大阵阵力。与魔之一道，不逞多让！”
“你说的对。”少年想也不想道，话锋一转，“只是难得第一次，有人不因这张脸而挂心我。”少年甚是自美。
“呵，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信啊。”
“那我挂心你，你信不信？”对见了美色，八头牛拉不回来的人，女修笑得冷。
少年看了他半晌，忽然笑得好看，又一本正经道：“我信！”
“以前我喜欢看我自己那张脸，现在，我觉得你这张脸也挺赏心悦目的。”说着，又抚向自己脸庞，“我很喜欢。”
少年语气带了轻微的餍足：“这张脸，满足了我对男子容貌的所有幻想。”
女修的清透的脸颊，可疑地飞了霞色，很快，又恢复正常。板着脸道：“你不是中意那大祭司吗？”
“阿夜那张脸，也是好看的，我也喜欢。”明显得连称呼也变了。
没注意到女修的黑脸，少年自顾自说着，得意洋洋：“十万大山的大祭司，果然是十万大山的形象代表！”
外加实力代表！
女修已经头也不回地御空而去。
……
无妄海深处。
无妄阵阵眼之地，四方魂气殿。
又不是无妄大阵出了问题，大祭司将夜突然来看他，白法用脚趾头猜，也猜得到云中大舟可能出了问题。
在折磨开始之前，白法这次，决定卖可怜：“她已不记得我，您，就放了我吧。”
“她不记得你，我就更不能放你了。”
“记得她的人越来越少，连她自己都忘了。我希望她，不曾被忘记。”
曾来过的，都将被遗忘。
他希望，她是特殊的。
……
颜玉不是苦修士，至少不是像楚扬那样的，苦修士。
有时候，她甚至还是贪图安逸享受之人。
虽然出了无妄海，但离九祭城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来时有飞舟，还有楚扬的飞剑。离开时，她可不想苦哈哈地御气。
她有代步工具。
媲美金丹期速度的代步工具——金光法屋。
先时，入十万大山虽不至于藏头缩尾，但也是小心谨慎，能低调就低调。毕竟，在人家妖的地盘，她一魔修，还是老实点比较好，虽然，十万大山与破渊的交情还算不错。
但现在不同了，她有尚方宝剑一般的存在——黑令！
祭出法屋，哼着小调，迈进好久不见的舒适小窝。
嗖！
金光疾行，与女修的距离越来越近。
神识感受身后的异声，女修身形一顿。
这是——？
好熟悉的法宝！
定睛细看，女修不由眯起了眼，唇角挂起了弧度。
是猎人见到了狡兔的第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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