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两个人，各自为我奏乐‘长歌’，他们说，我喜欢这个。”颜玉轻笑，“挺好听的，我觉得，应该是你喜欢的。”
楚扬回头：“从未耳闻。”
“那，真是可惜。”
她想，他可能还生着气，所以拒绝得这么干脆，可她暂时没有哄人的心情。
接下来两人便无话，楚扬在船首吹了三日的风，少年在一旁席地冥想。
第四日，大祭司一道光，再次召了颜玉。
将夜温暖的面庞依旧，只是额间的商火印记有些憔悴。
“若我飞升，你可愿意随我离开？”大祭司劈头盖脸甩来一句，一双暖色的黑眸泛着奇异的光。
颜玉一怔，将夜抛出的诱饵不可谓不大。
“你都知道，这并非我原来的身子，所以——”
大祭司摇头：“并非我不愿意，只是你的神魂太弱，换魂术施展的对象，至少是化神期神魂。”
施法对象太弱，易承受不住过程中的神魂冲击，会造成较大的后遗症，甚至失去自主意识，进入休眠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颜玉苦笑：“原本我还打算着，来求你一求，敢情，原先你是诓我的。”
“换魂后，你们必须服用定神丹。”大祭司微微一笑，“此外，我至少得掉一个小境界。此界无定神丹，材料也难觅，而且，我不想在此界掉境界。”
“所以，你跟我走。”大祭司将夜顿了顿，“你可以带上他。”
“将夜。”少年头一次认真地看着对面温暖的男子，“谢谢。”
谢谢你的好意。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将夜能做到这种地步，她真的该感恩戴德。何况，大祭司将夜在他们身上没有所求，除了找回流霜族的妖灵。
“现在就可以开始。”大祭司笑得更暖，声音满是喜意，“你和他至云舟中央那座楼殿去，暂避一下，我尽量引天劫避开云舟。”
实在不忍去泼一盆冰水，但有些误会得提早掐断：“我还不能离开此界。”颜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婉转，“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等以后，我会去上面找你。”
少年笑得真挚：“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你要在上面抢一块地盘，造一座城，最好在东边，要离应周山脉远远的，那边多战争。名字呢，就叫将夜城。我去找你的时候，一看名字就知道了。要收多多的过路费，你就等着我去瓜分，嘿嘿~”
大祭司不语，盯着少年的眸光闪了闪，温暖里沁了伤：“要你承认，是不是永远没有可能？”
她拒绝了，可字里行间，她在提醒他上界的注意事项。
他没去追究，为何她会知道上面的事，却觉得，这是一段分道扬镳的话。
“世事难料，谁知道呢。”少年淡淡地笑了笑。
“我若不在，你怎么换回来？”大祭司想着另外一个问题。
“我修习换魂术可有不妥？”
大祭司想了想，道：“有一点。”
少年皱眉，突然笑：“你可不要以这个借口不飞升。”
“还是那么会猜心思。”大祭司叹道，凝视少年的目光是分明的不舍。
“你什么时候飞升？”少年出声。
“你在，我就在。”
“……刚才，我白说了。”
“开玩笑的。”大祭司微微扬唇，“我记得的，要抢一块地盘，要东边的，不要应周山脉附近，要造一座城，要收多多的过路费。”
少年很满意。
“仙啊魔啊，烦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还是散修最逍遥。”
大祭司似乎听得很认真，见少年没有再说话的欲望，便停了话题：“明日你们来找我。”
……
颜玉这次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一回来就靠着船舷，箕坐着，懒洋洋的。
楚扬见少年有些怔忡，有时还会无意识地叹气。
“怎么了？”他觉得应该表示下慰问。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颜玉不妥，他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为了某种需要，答应别人的事做不到怎么办？”少年右手画着圈圈。
楚扬轻飘飘地随来一眼：“你又不是第一次。”
闻言，画着圈圈的动作止了。
是啊，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只是，这是第一次不安而已。
少年撑不起劲般抬头睨了他一眼，又看向自个两只脚：“现在带你去上界，你去不？”
楚扬一时也有些怔。
“你呢？”楚扬不答反问。
“我去啊！”少年拖长了音，观察着女修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反应，话锋于是一转，“当然是不可能的。”
上界，修行环境不是沧澜界可比。资源丰富，灵力浓郁。但在大能遍地走的上界，她一区区筑基，比蝼蚁还不如，要修为没修为，要背景没背景，要势没势，只能依附将夜而生存。
依附而存，这不是她修道的本心！
楚扬不语，继而转过头去。
都不去还来问他作甚，难不成又起着捉弄他的心思？
“你会可惜吗？”少年侧头，看着女修背影。
风来，依旧吹不散两人之间的皑皑云气。
“那是他的道，不是我们的！”楚扬的声音很清澈。
有何可惜！又不是没有那大妖，他们飞升不了。
左右这一世，他一定会再度问鼎魔界。而她，只要他在，便保她一世，安。
权当，偿了这世的因果。
“我们的？”少年说着，笑了一笑。
她想着，一个修仙，一个修魔，两厢对峙，何时混为一谈成“我们的”了？
箕坐的大腿往内收拢了些，故态复萌懒洋洋，“明日，他要见我们。”
……
次日白天，两人没有等来大祭司的召见。
直到夜里，月上中天。
隔着厚重云气，只见天空模糊的亮光，但颜玉却知道，是圆月。
月圆之夜，总会发生些什么。
胸口在发热，有种难以言喻的莫名紧张感。
是因为等了一个白天等得心焦，还是担心将夜找他们何事，或者其他未知的要发生事件？
一道光，落在最高的龙樯上。
“来。”少年的耳畔，落入温暖的声音。
抬头仰望，玄袍锦带的大祭司虚空立于龙樯上，他望着月。
风徐徐，衣发猎猎，飘然仙去一般。
那道眉心的商火印，红得逼人。
一代大妖，十万大山大祭司的风采，的确美不胜收。
莫名的紧张感，在看到大祭司那张脸后，无影无踪。
颜玉想着，果然美人是良药，她的好多毛病，真的只有美人才能根治。
少年想着，微笑着，飞了上去。
楚扬跟着一道。
龙樯之上，不知大祭司用了何种手段，竟然破开云气一柱。一柱之间，视野通透。
月华，没有阻碍的，顺着一柱，直接降落在了最高的龙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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