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无声，兆兴道人没有任何反应。
“晚辈谢过太和收留之恩。”少年再次长身一揖，“若晚辈能办到的，必竭尽所能。”
“竭尽所能？”兆兴皮笑肉不笑，“一年多光景，当初的承诺可有半分做到？”
“是晚辈的倏忽，即日起，只要送到丹霞峰的材料一齐，晚辈立即协助丹霞峰炼丹。”少年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当初，你可并未严明期限。”兆兴盯着少年，玩味道，威压倾泻而出。
膝脚如缀千斤，左脚一曲，膝重重着于地，右脚却死死地撑住，免了双膝跪地。
她不想跪的人，便是膝盖碎了也不会弯曲。
是的，当初答应祁留在太阿，双方的确没有约定期限。
在当时双方潜意识中，十炉聚神丹完成，祁也就没了留在太阿做质的必要。但的确并未言明具体时间。这让兆兴有机可乘。
然当初，十炉聚神丹，达成的条件是在先给祁使用后再给太和炼制。
可兆兴只字未提，也是，明晃晃地欺她。
“是晚辈做事不周。”少年顿了顿，内心默默深吸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赌一把。
一点一点直起身子，抬头直视上方道人，清晰道：“太和大恩，家中定会替祁和晚辈，谢过太和！”
果然是，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当初，她怎会料到这一年会出这么多事，一时也想不到东行的交流会会牵扯到自己。
这话听在兆兴耳里，就多了另一份意思。
双方好说话，自然会感谢你。若是你一步也不退，那么，能出渡劫期修士的家族，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是不？
兆兴收了溢出的威压，无事人一般地牵了牵唇：“听说，你入了青云？”
“承蒙道君垂怜，给了晚辈一个名分，能让晚辈在太和有一息立足之地。”
“杂役弟子也是弟子，一朝为太和弟子，此生都是太和人，除非——”兆兴似笑非笑，“除非叛出太和，但你应该知道这个代价。”
她知道，这个代价是一个字：死！
“晚辈自然，不悔！”少年朗朗，声音纯粹。
即便她身在魔道，也从来没有叛过太和的念头。便是眼下，也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她虽然不能保证以后。
但她更愿意相信，太和不会是某一个人的太和，不会有让她做出那种选择的一天！
“太和需要，作为弟子，该做的，只有服从。”兆兴的目光转了厉。
兆兴老道咄咄逼人，这是让她无路可退，无路可走呵！
看着身旁青年的那一丝茫然，想到来之前颜嘉的关切神色，心中渐起波澜。
重来一世，为了什么？
不过是，活着。
没有两难选择地活着，固然是好，可真到了那一天——
没有人能逼她，让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一切，从本心。
眼下，不过是权宜！
是权宜，又何必当真。
不过是一场戏。
少年笑了笑：“那是自然。”
“那么，东行之前，门派要看到那十炉丹药。”
一年十炉？
那可是九阶丹药。
若她是元婴修为，一年十炉九阶丹药不再话下。不是元婴，金丹也能勉勉强强达到。可她现在才筑基中期，一年内既要她修炼，又要她炼丹，饶了她吧，她可没有逆天神器，能一日有十日之效。
一年内结丹，没有奇遇希望不大。除非像吸收谢无双一身血肉一样再取个捷径，但就算她有这个心，艳蛊也没有子蛊了。
她没有选择，只能这一年内老老实实，没日没夜地炼丹。
唇角泛苦，少年不答应也得答应。
“其他的，等东行回来再议。”
这是吃定她当苦力了吗？先是一句叛出太和的下场威胁，再警告她，即便东行后，也休想脱离太和。
但她，总算达到目的了不是吗？
祁，会跟着她东行，这就够了。
其他的，管他呢！
兆兴下垂的眼睑提了提，透着不可捉摸的鄙意：“我太和弟子，也不是无能的，即便你家学渊源，进前十，也不是那般容易。你能不能东行，等你入了名额再提吧。”
不进名额，难道打算连太和的山门都不让她出去了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庶务殿空荡荡的只剩了她一人。
连句让她跟祁话别的时间都不给。
……
或许是颜嘉考虑到颜玉的难处，为了替少年多省出点时间。颜嘉动用人脉后，即便各峰忙于明日开始的门派大比，还是抽出时间派人往丹霞峰送去了自个儿有的聚神丹所需材料。毕竟，到时聚神丹的分配跟每峰出的材料有很大关系。
近晚，丹霞峰北，颜玉苦笑。
“我原想着，大比典礼仪式什么的需要两日，这两天我好好向你请教一番，总有助益。眼下，怕是不可能了。”
“什么条件？”楚扬直接问颜玉与太阿的谈的事项，没有接颜玉的话题。
“十炉聚神丹，东行之前。”少年唇腔里是涩苦。
“很难？”他见着少年深深蹙起的眉峰，直直往下的唇角，从来没有过的为难。
“恐怕，是很难的一年。”少年顿了顿，“我必须进前十，可根本没时间修炼。”
她相信兆兴说得出做得到，到时丹药不足，那她和祁，真要困于太和。等太和东行事一了，她和祁，真的再无挽回之地。
天魔体二阶虽然厉害，但太和真的天才辈出，多的是能越阶一战修者，凭天魔体二阶入前五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十，那需要的，真的不只是运气！
吸收谢无双一身血肉后冲到了筑基中期，都没有好好腾出时间梳理巩固过。颜玉并没有底气，因为她深知太和弟子的实力。
楚扬亦凝眉。
盘膝而坐的女子似乎气息有异，颜玉多看了两眼，眼稍飘过一丝诧异：“你又晋阶了？”
“嗯。”楚扬不轻不重地应了声，“那日剑比，有所感。”
他的气息，明显的金丹中期。
“可是，也才三天。”颜玉怔了怔，“这几天，我还经常找你说话，你如何静心入神？”
而且，距离他结丹，也不过一年光景啊！
她要是有他的修为速度，那接下来的一年，或许还能容易些。
“唐笑能一日结丹，我为何不能三日晋级中期？”他睨着眉看着她，略略不满。
……
门派大比，是大事，也是喜事。
今夜过后，红日自太和主峰袅袅升起，便是最隆重的大典开始时。
执事堂很忙，很热闹，尤其是评榜会下的执事团，事无巨细，都由他们负责。
然执事堂的暗部，完全不同这初夏时节的暖意，气氛煞冷得厉害。
“泾河附近捉到的那名魔修，疑似魔宫楚七？”陈三峰再次确认。
报讯的弟子点头：“人已经在路上，三日后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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