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一卧东山三十春 > 第十九章:变天了
    夜里的寒风十分凛冽,刮得重毓在层层叠叠的楼阁屋顶上摇摇欲坠。

    她的身影在明月之下歪歪斜斜,脸上已全是鲜血,右肩及腹部处黑了一片,似乎受了伤。手里紧攥着的那柄剑上留存着些许血珠,在月色下泛着红光。

    远远的见了凉风栈的内廷,重毓似是终于放下心来,运了最后一点内力轻点檐角,一跃便飞了进去。不料因着头昏眼花没踩中地方,脚一滑便一跟头栽了下去。她早已恍惚了意识,只觉眼前之景似真似假,天地摇摇晃晃的。

    大概是摔得狠了,也不觉得痛。

    重毓半睁着眼睛看着模模糊糊的天空,梦里好像看到了唐寒栖。

    没戴着面具。

    她费力抬手触去,竟真的摸到了温润如玉的脸庞。

    不知是头上的血还是泪,好像顺着脸滑进了脖子里,有些凉。重毓用尽力气朝那人扯了一下嘴角,终是昏了过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憋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重毓皱着眉头,发现自己怎么也睁不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梦魇了。她静下心来深呼吸着,又试着眨了眨眼睛,这才睁开了眼。

    房内一片漆黑,仅有些月光朦胧地照着。

    床边是一扇破旧的窗户。重毓撑着铺了层光滑的锦缎的床板坐了起来,只觉眼前有团乱麻,晃得她头昏脑涨。她扭过酸痛的脖颈看向外头,突然觉得外面的街景有些陌生。

    重毓站了起来,双手搭在了窗沿上,呆滞地看着下面的店铺。

    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正对着窗户的醉仙楼此刻正载歌载舞地演着戏曲,里头的客人衣着古旧怪异,似乎还是青葵城数百年前流行的服侍。大红灯笼在夜色里分外亮眼,重毓向那处看去,又见了家古色古香的万花阁。

    这条街上什么时候有了家醉仙楼?万花阁又是哪里来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毓回头看去,顿觉头皮发麻。她方才竟然躺在一张喜床上。血红的被子在月色里仿若上头死过人一般鲜艳凄厉,上头用针线细致地缝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囍字。

    怎会是白色的囍字……

    重毓只觉外头飘了些许碎片进来,她低头看去,竟是一张张送葬用的冥纸。不知什么时候,方才还门庭若市的醉仙楼突然打了烊,外头的行人也突然消失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银桂香。

    “何方妖孽,装神弄鬼作甚!”重毓被扰得烦了,厉声问道。

    四周仍是一片死寂,伴着些许风声。

    墙壁上挂着朵人头大小的白色纸花。墙角处摆着张上头放着香炉的瘿木贡桌,一支白烛突然燃了起来,昏黄的烛光在内摇晃着,照亮了门外的过道。

    此处分明便是凉风栈。

    只不过,是数百年前的凉风栈。

    身上的伤口仍然清晰地向重毓传达着痛意,她知道自己在梦里,却怎么也出不来。有人留她。

    剑也不见了。

    一股燥意猛的从重毓心里涌起。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眉间金莲复现,在黑暗里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狂风乍起,刮得街头上高高挂着的红灯笼骤然掉落,发出一声闷响。方才飞进来的冥纸此刻突然复活了一般,开始纷纷扬扬的向过道逃窜而去。

    重毓仙识一开,以这间房为中心开始了彻底的扫荡,所过之处低阶魂灵瞬间灰飞烟灭。快靠近二楼西厢处一间耳房时,里头突然传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婴儿的惨叫。

    许是那婴儿的喊声将重毓拉了回来,她迅速一收,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美艳绝伦的女人的脸贴在了她的鼻尖上。

    没有瞳仁。

    重毓看着近在咫尺的空荡荡的眼白,心下一沉。

    她不能动了。

    “小小仙道,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女子咧嘴一笑,露出里头几排参差交错的尖牙,腥臭的气息湿漉漉的喷进重毓的鼻腔里。她突然一仰头,随即张大了嘴朝重毓受伤了的右肩处猛然咬下。

    尖齿如铁钳般扎进了血肉里,重毓顿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心生一计,颤抖着笑出了声,抬手搂住了女子的腰。

    但闻得她低声问道:“姝玉,你看我可像钱生?”

    女子浑身一颤,松了口,抬头痴痴向重毓看去。她看着那已有数百年未见的脸庞,两个空洞的白窟窿里竟然流出来了两行血泪。“相公……”话未说完,一支通体赤红的血簪子已经插进了姝玉的脖颈。

    “若不是你背后那主子,凭你能动得了我?”重毓冷笑一声,抬脚便将姝玉踹到了门口。

    白白浪费一支断魂簪。

    平日里拿来钗头发,险些给忘了。

    姝玉倒在地上,面色狰狞地捂着脖子处那支烫手的簪子,狠声骂道:“贱人,今天暂且放你一马!”

    话毕,重毓只觉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此时已是正午。

    一群人围在重毓的床边,气氛有些诡异。

    “诛仙索虽然出自蛮涯,可伤她的人与我们无关。”玄稚抱臂而立,倚着墙道,“看她这伤,也不是我们蛮涯惯用的手段。”

    颜儒胥黯然着点了点头,仍紧盯着重毓。

    在尔虞我诈的宫闱里没死,在勾心斗角的军营里没死,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没死,被抓去敌军做了俘虏也没死……怎么能就这样死在青葵?

    “放心吧,这人哪有那么脆弱。上次被孙无衍一掌把石头都给撞碎了都没死,还从土里爬出来让他断了条胳膊……”

    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难得正经了一会的吾一,旁边还跟着个小和尚。

    “东西我已经收了,渣都不剩。”吾一笑嘻嘻地摇了摇手里的葫芦,“不过是俩没什么意识了的残魂罢了,这也用得着劳我大驾,可得再请我只烤鸡。”

    唐佛如忙笑着起身去送他们,一旁的玄稚却突然皱起了眉。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黄昏之时,重毓终是醒了。

    她望了望四周,房里只坐着正独自下棋的将迟,空气中飘着股汤药味。其他人许是在楼下忙着准备生意吧。

    “醒了?”将迟也不看她,问。

    “嗯。”重毓懒洋洋地应着。

    “谁伤的?”

    “人影都没见着。”

    房内安静下来。

    重毓扭头看向窗外,只觉黄昏时的青葵美不胜收。

    彤云万里,偶有几只鸟雀腾飞而过。

    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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