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从云略微思考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用事实来说明。
“奶奶,孙儿先问问您,我华夏目前如何?”
“如何?中华民国不是成立了吗?最多就是换个皇帝,咱们还是过自己的日子。”老太太不明白自家孙儿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奶奶,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现在华夏大地烽烟滚滚,各系军阀为了执掌社稷,争斗不休,百姓流离失所,我一路所见,没有绿色,树木光秃秃,连树皮也被剥净了。路边横着骷髅似的死尸,没有肌肉,稍有一点肉的立即被吞噬掉了,骨头脆如蛋壳。尽是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活尸首。”
“我见过一个快要死去的人,挂在身上快要死去的皮肉打着皱折,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身上每一根骨头。他的眼光茫然无神,他把什么都卖了——房上的梁,身上的衣服,有时甚至卖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他在烈日下摇摇晃晃,睾丸软软地挂在那里象干瘪的橄榄核儿——这是一个严峻的嘲弄,提醒你他原来曾经是一个人。”任从云想起那具路上的活死尸,心惊肉跳,杀戮了一生的他,什么没见过,能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可见有多恐怖。更别提那些狼牙特战兵了,当时就呕吐起来,一直到吐出苦汁,吐无可吐,才面色煞白的离开了现场。没想到刚刚走出不远,一副更加凄惨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道上死亡的儿童,小骷髅弯曲变形,关节突出,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由于塞满了树皮锯末象生了肿瘤一样,让人哭泣无声。”
当时的狼牙个个眼睛滴血,回忆起了幼时流浪的生涯;要不是少爷的拯救,也许自己也是枯骨中的一员。
任从云看着泪流满面的奶奶,语气中充满伤感,低声呢喃:“灾荒无情,饥饿的人们无力走出纵横千里的饥饿圈,只好卖儿女卖婆姨卖自己。失去了力气的女人们躺在角落里等死,屁股上没有肉,瘦骨嶙峋,乳房干瘪下垂,象空麻袋一样。佳县黄河岸边渡口卖人的市场,陕北人向山西人卖自己的亲骨肉。骨瘦如柴的男女老少黑压压一片,没有哭泣,没有离愁,只有刻骨剜心的饥饿,阴森的死亡之气把他们吓住了,都盼望快有人来把自己领走。卖不出去的人就地饿死在那里,而后来者又黑压压地来到尸体边继续等死;很多饱受饥荒缺衣无食的少女,半裸着身子被装上运牲口的货车运往上海的妓院,她们被千人骑,万人压,直到红颜逝去,孤苦无依的死去。”
“就是如此的大灾年,这些军阀依然不顾百姓的死活,那个被称为爱国者的冯玉祥,那个自以为是救世祖的冯大将军竟然下令,将西北一些最好的土地上都种上了鸦片,充做部队的军饷,这种断民生路的行为是爱国吗?不,这些军阀都没有人性,百姓在他们的眼里如同草芥。殊不知,民是天,民是地,民是国家的正真主人,他们这是在饮鸩止渴。”
“华北、山东、河南的绝大多数村庄都荒无人烟,即使那些有人的地方,听到的也是弃婴临死前的哭声,看见的也只是野狗从沙堆里掏出尸体并撕咬着上面的肉。”
“就是这样的大灾年,军队和政府官员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和政治野心,无视这次灾荒,仍然征收繁重的谷物税,尽管中国其它地方都有剩余物资,但并没有任何东西被及时运往灾区制止这场灾难,而是变本加厉的收刮,吃树皮,啃草根的百姓哪里还有粮食上交,只得纷纷离开家园逃荒,在没有希望中慢慢的死去。”
一桩桩、一件件惨绝人寰的事情从任从云的嘴中吐出,老太太震惊了苍老的脸上泪水滴滴垂落:“孙儿,你说的可是真实?”
“奶奶,你不要激动,保重身体,以上所述,件件是孙儿亲眼所见,这一年时间我都在外面奔波,就是为了多救几个人,尽力为我华夏保留一份元气;无奈任家的财力有限,虽然在几个兄弟的帮助下,组织了无数的救灾物资,怎奈灾民太多,救了这一村,救不了那一村,面对千千万的难民,这点物资,无异于杯水车薪。这样的政府不推翻,天地不容,这样的军阀不打倒,枉为任家子孙。”
“这……..苍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老天爷,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啊。”老太太一生乐于助人,慈善为本,听见人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惨事,无法不动容、无法不悲泣;可惜,任家的财力有限,光是先前的近万难民,就使得任家寨人全部缩衣节食,后来,幸好物资源源不断的运来,才解了窘况。
“孙儿遵从祖训,立志报国,怎能看我泱泱华夏沦落下去,如今就是要凭借这三尺身躯,为我华夏百姓寻得一份生机,至死无悔!”
“孙儿,去做吧,奶奶老了,不能帮到你什么?只能在精神上给你支持。”老太太看到孙儿的豪情,恨不得自己年轻三十岁,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救国大业中。
其实任从云只说了国内军阀的战乱,不敢说出日寇将来入侵的事情。否则老人肯定受不了刺激,因为他的丈夫和儿子都是死在日本人手里,深仇不共戴天。
老夫人目光深邃:“孙儿,你是不是准备建立自己的军队?逐鹿中原!”
“唉。”任从云叹息道:“孙儿对政治不感兴趣,只想为这个国家保留一份元气,可惜,身在局中,不得不搏。”
老太太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为孙儿担心:“山西地区是你阎伯父的地盘,他会熟视无睹,任你发展?”
“奶奶,这点您不必担心,孙儿早有安排,任何人也休想破坏我的计划。”
“唉,你阎伯父对任家不薄,最好还是不要兵戎相见吧。奶奶没什么要求,到时候看能不能留下他的一条性命,保证他家族的延续。”老太太知道自家孙儿,迟早要与阎锡山对上,到时候大战爆发,苦的还是百姓。在老人家的心中,任何人都比不上自己的孙儿,信心满怀。
“恩,我知道,奶奶不必担心,兵戎相见的可能性不大。”任从云相当无奈,这个世道,你不吃人就被人吃,阎锡山不可能放过大同这块宝地。一旦拥有了财力后,以他的野心,怎么可能甘于缩在山西,肯定会参加中原大战,到时候消耗的是华夏的国力。只好在心中默默的嘀咕几句:“对不起了,老阎,我会保证你家族延续下去,免得你将来逃亡台湾,死了都不能落叶归根。”
“奶奶,是您下令先运送难民的吧,车站的物资堆积得太多,会引起其他势力的警惕,难民们只要进了大同,就没有危险。为了将来的计划,只好先委屈他们了,我已经下令先行运送物资。”
“这点奶奶没考虑到,恩,就按你说的做吧。”老人家听到任从云这么一说,心里也警惕起来,毕竟任家根在大同,没有出山西地界,身边还有一只时刻要提放的大老虎。
任从云告别奶奶以后,顾不得休息,心中牵挂后山的部队训练情况。武力是安全的保证,天狼军只有一年的时间,就要逐鹿山西,到时候没有强大的武力,如何震慑晋绥军的那些大小军官。
任从云带着狼牙的战士接近后山五十米的时候,传来一声大喝:“口令!”
“糟糕,今天的口令是什么?”任从云大呼惭愧,竟然没有问任忠口令,就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任小天见到竟然有人敢阻拦少爷,顿时大怒:“放肆,这是少爷!”
“口令!解除武器,后退三步,否则开枪!”暗处传来的声音根本就不理会小天的呼喝,语气反而更加严厉。
“解下枪支,速度!”任从云瞪了小天一眼,麻利的将腰间的手枪放到了地上。
其他人见到少爷这么做,不敢违抗,乖乖的解下了身上的汤姆逊、狙击步枪。
这时,山岭处看似岩石的巨石喀拉拉响起,露出一个洞口,里面走出三个举着步枪的士兵,满脸严肃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稍稍放低枪口喝道:“你们是那个部分的?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军事重地,不得随意入内吗?”
“这…….”任从云脸上发烧,军规正是走之前所定,如今带头违背,看来是近来太顺利了,有点得意忘形,暗暗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对不起,兄弟,我们一时忘记了军营规矩,这样吧,我们马上退出,询问了口令之后再来。”任从云说完准备转身离去。
“哗啦啦!”一阵拉枪栓的声音传来:“站住,说来就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全部抛投蹲下,否则就地击毙!”
“混蛋,还反了你了,竟敢让少爷蹲下,你知道他是谁吗?任家寨的真正主人,任少爷,天狼军的总指挥官。”小天见到对方不依不饶,真的发火了,正准备走上前去教训对方。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小天的脚前一点尘土溅起。
“蹲下!下一粒子弹会进入你的身体。”带头的士兵语气充满不屑,这里是什么地方,二十来个人也敢放肆,要不是看见对方还配合的份上,早就将他们变成了尸体,各处暗堡中,目前至少有六十把枪口在瞄准他们。
“快蹲下,服从命令!”任从云暗呼倒霉,对着身后的二十人喊了一声。
“怎么回事?谁在开枪?”这时候,任忠的声音远远传来。
“教官,是我,王兵,这里有一帮人没有口令闯军营,已被拦截。”王兵大声回应任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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