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友田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说:“等过了今晚子时再说吧。”
盆小亮追问道:“为什么要过了子时啊?”
盆友田一巴掌拍在了盆小亮的后脑,没好气道:“叫你驴日的平常多留心,多学习,你整天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下河捉泥鳅,正经本事一样也没学到。”
子时乃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阳气衰竭的时候,阴阳学称之为太阴。此时,妖魔鬼怪最为活跃,特别是初死之人,元气犹存,精魂未散,最容易在子时还魂诈尸。
人少饭不好做,随便垫吧了一点儿,劳累了一天一夜的父子二人便各自回房,倒头睡去。
虽然已经是生机勃勃的春季,但夜晚还是有些冷。当盆小亮被尿憋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从床上窜了下来,端着自己的家伙将滚烫的黄水射入沾满尿素的尿盆里面,黄水飞溅,在尿盆周围形成了一个点状圆圈。
盆小亮又钻进了温暖的被窝,可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两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悲欢离合,魑魅魍魉,每一件都是他一生未曾经历的,实实是凶险异常,跌宕起伏。
盆小亮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离奇古怪的事情将让他焦头烂额,九死一生。
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幽静的夜空,冷清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让一切都变的安静,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哒哒哒,哒哒哒”就像是有人敲门一样,盆小亮立刻警觉起来,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那声音是从摆放棺材的大厅传来的。盆小亮从枕头底下抽出雷劈木,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缓缓打开房门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坐在棺材里摇头晃脑,嘴里发出“嗯嗯嗯,呀呀呀”奇怪的声响。
盆小亮想起小康是吊死的,又在诈尸的时候被盆友田拦腰打了一下,许是怀恨在心前来寻仇,于是悄悄走过去抡起雷劈木就咋了下去。
“你驴日的想干什么?”盆友田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盆小亮诧异道:“爹,大晚上不睡觉你干什么呢?”
盆友田说:“睡不着,起来坐坐,来,陪我喝茶,说说话。”
盆小亮这才发现盆友田在棺材里放着茶壶茶碗,刚才的声响乃是盆友田一边敲击棺材板一边嘴里哼哼着他听不懂的戏曲发出来的。
盆小亮一直觉得活人进棺材是不吉利的事情,于是盆友田便将茶壶茶碗从棺材里端出来,但却被盆小亮给挡住了。盆友田一愣,只见盆小亮翻身也进了棺材,给盆友田到了一碗茶。
“亮亮,你?”
“爹,你说得对,活人进棺材才能让心彻底清净下来,更清醒的认识自己,儿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盆友田是个大老粗,看着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盆小亮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端起一碗茶叽里咕噜的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铛铛铛”几声悠远的钟声传来。盆友田起身来到供桌前查看焚香。棺材铺里都有供桌,三碟子供果,祭的是过往神灵,而且每日焚香,祈祷过往诸般神灵来去匆匆不要停留,这并不奇怪。但盆友田深夜焚香,又去查看香灰情况,这让盆小亮摸不着头脑,于是急忙跟了上去。
一切如常,浅灰色的香灰均匀的洒落在香烛的四周,缕缕青烟缓缓升起,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这件事情总算过去了,睡觉去吧。”盆友田如释重负的说。
盆小亮说:“爹,那井里……”
“亮亮”盆友田制止道,“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管的也不要管,记住了吗?”
盆小亮小声说:“可是……”
盆友田吼道:“你驴日的聋了吗?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盆小亮只好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啪啪啪”拍的山响,简直要把门板给拆了。盆小亮披上衣服前去开门,来人居然是秦五四。
秦五四呼哧带喘的问:“你爹呢?”
盆小亮说:“每天这个时候肯定在茅房,发生什么事了?”
秦五四带着哭腔说:“小康上吊了。”
闻言,盆小亮觉得奇怪,忙问:“小康不是已经……”出于对死者的尊重,盆小亮并没有把话说完。
这时,盆友田从茅房出来,正好听见二人谈话不禁脸色大变,急忙去到供桌前查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昨晚还一切正常的香炉有了异样的变化。当然,香烛已经燃尽,但奇怪的是香灰居然齐齐的倒向了一边,形成了一个小鼓包。
“爹,是不是忘了关门窗啊?”盆小亮问。
盆友田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盆小亮接着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盆友田说:“厉鬼再造,人间离散,走。”
一路上,秦五四讲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小安和兰英从小康坟头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母子二人久别重逢,又痛失至亲之人,不免心情沉重,备受打击。兰英是个迷信的人,从她一直以来坚决反对秦五四承包六清寺就能看出来,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剧之后兰英觉得自己家便成了凶宅,担心小安也吃了瓜落,于是铁了心让小安连夜回城,远离不祥之地。小安流着泪不愿离去,说要给父母养老送终,以尽孝道。最后兰英以死相逼,小安才勉强答应回城。兰英当即委托同村的二娃将小安连夜送往省城,因为二娃有一辆村里唯一的手扶拖拉机。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早上二娃来问小安到底走不走,不走自己就不等了。小安是兰英亲自送到二娃车上的,由此可见,小安不见了。
秦五四一家人开始满世界寻找小安,谁曾想小安没找到,却意外的发现已经入土为安的小康居然再次在古柳树上上吊了。
盆小亮刚进六清寺的大门就看见小康的尸体挂在古柳树上,于是跟着盆友田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的走了过去。
盆小亮看见小康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墓穴,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更加奇怪的是,小康的墓穴和昨天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动土的迹象,就连兰英插在上面的树枝都好好的立着,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这……”盆小亮张大了嘴巴。
盆友田没有理会盆小亮,招呼人把小康的尸体从树上卸了下来,又让人找来几把铁锹,指着小康的坟墓说了一句:挖。
围观的人不少,但没有人敢动手。盆友田看了一眼盆小亮,盆小亮抄起一把铁锹就攮了进去。这时,鼻酱当人群里跳了出来,也拿起一把铁锹和盆小亮一起挖土。
不一会儿,掩土被全部清理干净,露出了棺材。盆友田看见昨日自己用公羊血所画之印已经全部变成焦黑色,心下不免吃了一惊,但还是镇定了心神。在盆友田的指导下盆小亮和鼻酱将洋钉全部起出,打开了棺材盖子。
“瓤子,里面有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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