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盆小亮又气又笑:“那绝尘大师有没有告诉你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老白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几圈,然后摇着头说道:“我问了,绝尘大师却笑而不语。”
盆小亮一摆手说:“这是唐朝诗人李商隐《无题》里面的两句诗句,你少来诓骗我。”
老白着急道:“信不信由你,反正绝尘大师就是这么说的。”
“那还真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秘密,行了,我走了。”
盆小亮刚走不久,老白突然骂了一句:我还没死呢,这驴日的刚才给我磕了三个头,跟他爹盆友田一样是个耍嘴的货。
吃过午饭,盆小亮架着牛车出发了。盆友田坐在牛车里抽着烟袋锅,车厢里放着纸钱、子福、烧纸、一把铁锹还有一把香。剪好的长钱随风飘扬,哗啦哗啦的响着。
按照习俗,三年以内的新坟要在清明当天祭奠扫墓,三年以后属于老坟,要在前一天祭奠扫墓。这是流传已久的做法,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放眼望去,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坟头基本上都插着长钱。白花花的一片,远远望去就像下了一场雪一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焚香味道。天灰蒙蒙的,清明时节的雨不久将如期而至。
牛车在一个小土堆前停了下来。盆妻尸骨无存,但又不能没有个祭祀的地方,于是盆友田便堆了个土堆,聊表心意。每年开春,盆小亮都会来这里在土堆上栽一株迎春花。十几年下来,土堆上已郁郁葱葱,一片生机了。
和往年一样,盆友田从车上跳了下来,抄起铁锹铲了几锹土围在了土堆上,然后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对亡妻的思念之情。
盆小亮把长钱插在坟头上,点燃焚香也插在了坟头上,然后洒了纸钱,燃了烧纸,跪在地上把子福掰成核桃一样大小的碎块扔进火堆里面。盆小亮起身双脚并齐,肃穆而立,对着坟头行三叩九拜大礼。
通常,平辈不下跪,所以盆友田就简单的做了个揖,然后蹲下身子用木棍翻着燃烧的烧纸,直到烧纸燃尽,子福干黄。
“尊一声年迈的母你阴魂来听,娘啊天不幸我的父早已丧命,爹爹啊,娘为儿守寡居孤苦伶仃,娘为儿顾不得雪积霜冻,娘为儿顾不得烈日烘烘,娘为儿忍饥渴犹如染病,娘为儿日夜里坐卧不宁,养育恩比天还高更比地厚,娘啊比泰山还要重……”
这是秦腔《哭坟》选段,唱词悲伤凄苦,自远方悠悠传来,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盆友田鼻子一酸两行浑浊的老泪便流了下来,他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又给土堆上添了几锹土。
“掌柜的(这是黄河流域夫妻双方的相互尊称),你安息吧。”盆友田哽咽着说。
盆小亮已经哭的稀里哗啦,泣不成声了。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盆友田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汗,回。”
老牛一边走一边嚼着反刍上来的青苗,尾巴左一下右一下的甩着,全然不懂人类的悲伤苦闷。突然,悠闲的老牛弹了一下蹄子,灵车也跟着抖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人在后面拽了一把一样。
盆小亮小声叫了一声:“爹。”
盆友田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杆:“别回头,全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句话叫“好奇害死猫”,盆小亮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足球般大小的淡黄色球体浮在半空,飘忽不定,远远的跟着灵车。
就在盆小亮回头的一瞬间,那球体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过来,距离盆小亮的脸部只有一拳的距离。可怕的是那球体突然便成了一面镜子,盆小亮看见镜子里有一个女人正站在一个桥头,桥下面是一条河,河水湍急,奔流不息。
突然,那女人转过身来,冲盆小亮笑了一下。她的口鼻全是泥沙,眼球暴突,像两个烂掉的苹果一样。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女人的样貌居然和盆小亮一模一样,而此时她的衣服上全是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你叫小亮,对吗?如果是的话就点点头吧。”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传来。
盆小亮大惊,想喊盆友田出手相助,但已然说不出话来,他赶紧在心里召唤那冰火之力,可无论怎样都没有成功。
整个过程中盆友田始终不说话,一个劲的抽烟,把烟斗锅嘬的通红发亮。就在盆小亮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盆友田突然把脚上的布鞋脱下来塞到盆小亮嘴里,然后又用烟斗锅砸向那镜子,并对着那镜子大吼一声。
“呔,冤有头,债有主,哪里来,哪里去。”
谁知那镜子破了又圆,圆了又破,几番下来累的盆友田够呛。他自知这次不比平常,遇上了硬茬儿。于是盆友田从车上跳了下来,拔出插在车帮上的竹竿,然后把长明灯点燃,掉头向乱葬岗走去。
“三界六道,万千鬼魂,见此灯者,一念皈依,则夙生罪障,应时消灭,以至尘劳大罪,皆得原除,上生南宫,地狱开泰,死魂更生”
盆友田一边走一边喊,声音浑厚而响亮。那镜子居然又变回肉球,飘飘忽忽荡荡悠悠的跟着盆友田向乱葬岗而去,最后在乱葬岗一处塌陷的老坟处沉了下去。
“噗”的一声,盆友田吐出了一口鲜血。这是引魂人必须付出的代价:折损阳寿。
盆友田的肚子又痛了,他感觉自己的肠子就像用钳子拧铁丝一样绞在了一起。他感觉他肚子里面的东西一天天的变大,急不可耐想要出世一样。
自从老牛到福寿祥以后盆友田还是第一次替盆小亮赶车,他不由地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他把盆小亮扛在肩上毅然离开的场景,心中就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盆小亮苏醒过来,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他惊奇的发现牛车里湿漉漉的全是水,正顺着木板的缝隙往下滴答着,他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爹,发生什么事了?”盆小亮问。
盆友田穿上鞋说:“水鬼上了你的身,没事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已经跟二娃说好了,明早出发,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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