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村口，盆小亮故意拉了一下缰绳，老牛停下了步伐。他有一件未了的心事，可不知如何开口。
“爹，我……”
盆友田叹了口气：“去吧，也该道个别的。”
当盆小亮到达白思绮家的时候正好碰上老白送两个人出来。老白满脸堆笑，躬身相送，口中不停的说：没问题，我做得了主。
那两个人越走越远，直到被黑暗吞没，老白这才转身回屋正要关门落锁。
盆小亮从黑暗处走了出来说：“思绮在家吗？”
老白被吓了一跳，拍着心口说：“神出鬼没的也没个动静，把我吓出个好歹来你可赔不起。”
盆小亮抱歉道：“我刚才叫了你两声，是你想事情太入神了。”
老白一扬眉：“没错儿，我是想事情了，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盆小亮不说话，他的心里只有白思绮，于是踮起脚尖从老白的肩膀上向院子里看。
老白不耐烦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告诉你刚才那两个人就是来给思绮提亲的。”
盆小亮不以为然的说：“你别骗我，哪有在清明节提亲的？”
老白说：“男方是个棺材仔，瘫在床上几十年了，算命的说只有在清明节定亲才能驱除晦气。”
盆小亮笑着说：“老白，你可真会编故事，有这么编排自己孙女的吗？”
看盆小亮不相信，老白干脆一侧身将盆小亮让进了院子里，然后指着一张桌子说：“你看，这是聘礼，还有礼金我都收了。”
盆小亮果然看见桌子上有一包茶叶、一包燕窝酥、一吊肉和一瓶西凤酒。这是当地首次提亲时登门所必须的四样礼当，看来老白所说的是真的，盆小亮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思绮呢，她人在哪里？”盆小亮急道。
老白说：“姓盆的，我可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们家思绮就是有婆家的人了，你少跟她掺和在一起。”
盆小亮吼道：“我问你话呢，思绮到底人在哪里？”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声哭泣的声音，盆小亮一下就听出来那是白思绮的声音，于是抛开老白直奔房间而去。
门上已经落锁，冰冷的铁将军将两颗深深相爱的心分割开来。
“亮亮，是你吗？我想你。”白思绮哭着说。
盆小亮说：“别害怕，我这就救你出来。”说着满院子乱转，从门后扛起镐头就要把铁锁砸开。
老白突然张开双臂将铁锁挡在身后：“盆小亮，你想干什么？”
盆小亮吼道：“让开，今天我一定要见到思绮的面。”
老白用脑袋往盆小亮怀里撞：“行，你把我开瓢了就能见到思绮了，来啊，往这里砸，来啊，怎么不动手啊。”老白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脑袋拍的啪啪响。
老白步步紧逼，盆小亮一忍再忍。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中怒火万丈，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时，白思绮在屋里说：“盆小亮，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盆小亮说：“思绮，你还记得在地洞里我们的约定吗？你说跟我在一起是你一辈子最快乐幸福的时光，你说不管刀山火海你都不会离开我，你还说你要给我生一堆孩子，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白思绮哭着说。
老白咧着嘴道：“你要不要脸，说的那叫人话吗？思绮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要是还有点脸就麻利的滚蛋吧。”
盆小亮咆哮道：“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白思绮说：“你给我听好了，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白思绮摔碎了茶碗，捡起一个锋利的碎片抵在自己脖子上。
看到这一幕，盆小亮顿感五雷轰顶，天旋地转，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世界一样。他不相信白思绮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相信白思绮能做出这样的事，他更不相信那曾经的海誓山盟全都是一时冲动的谎言。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现实是残酷的，往往令人无法接受，可又能怎样呢？
盆小亮举起镐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地面，生生把镐耙给震断了，他的虎口也裂开了口子，鲜血顺着手指滴落，祭奠如梦般短暂的美好过往。
孤独，落寞，悲惨，凄苦。
盆小亮走了，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顺着眼角滑落，把一颗受伤的心淹没在汪洋大海。
注定一夜无眠，不知不觉就听见几声鸡叫传来。盆小亮来到盆友田房门口喊了几声，里面没有回音，只听见一串呼噜声。每次外出盆友田都不相送，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盆小亮已经习惯了。
盆小亮又来到牛圈，老牛用鼻子把牛槽里的草料拱了一地，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盆小亮。盆小亮摸着牛鼻子说着只有他和老牛才能听懂的话。过了一会儿，老牛用尾巴轻轻抽打着盆小亮让他放心走就行了。盆小亮拍了拍牛脖子转身就走，老牛把头昂了起来，鼻孔喷出两股热气，发出一声长叫。
盆小亮把前一晚装满的一个蛇皮袋子扛在肩上，轻轻关上门。
“赶紧的吧，我已经被雨淋了半个钟头了。”
二娃说着发动着了手扶拖开机，老旧的发动机撕裂般的叫着，直立的排气管“突突突”喷出黑烟。
“慢着。”一个声音响起。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秦五四自不远处走来，腰里别着一把菜刀，眼神坚定而决绝。二娃被吓得从车上跳了下来，两脚踩进泥水里面，溅了一身一脸。
“五四哥，你放过我吧，我给你跪下了。”二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
秦五四把二娃扶起来说：“我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是当哥的错怪你了。”
幸福来的太快，二娃一时竟呆若木鸡。
盆小亮问：“五四哥，你这是？”
秦五四面无表情道：“我和你们一起去秦岭走一遭，我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一刀劈了他。”
手扶拖拉机缓缓开动，福寿祥的招牌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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