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慌不择路,只顾牵马奔跑,一心想跑下山,不料越往下树木越是高大繁密,完全不是来时的路,耳中时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心中更是慌乱,只管不辨东西的乱跑,顾不上被荆棘枝条扯破裙角,毕竟人马均小,虽是慌不择路,竟然也没有遇到多少难以穿越的阻碍。
不知奔跑了多久,小女孩终于穿出密林,眼前霍然开朗,一片平坦广阔的原野现于眼前,与山上的雾气重重、林木阴森不同,这里阳光灿烂,青葱翠绿,风中夹带着青草野花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放眼四顾,原野四面青山隐隐,看来应为一个谷地,却看不到一个人影。要不要继续前行,会不会越走离车队越远,谷中有没有凶恶野兽,小女孩一时犹豫不决。
正彷徨间,突然一丝轻微悠然的竹笛声传入耳中,小女孩如闻天籁,精神大振,急忙辨清笛音方向,便循声奔去。
笛声越来越清晰,时而清越时而低吟,舒缓而婉转,在寂静的山谷中更显得韵味悠长,却也另有一种孤独寂寥。
小女孩一时忘记了害怕,心情变得宁静平和,但好奇心不断增大,急欲看到吹笛之人。
当感觉即将靠近时,笛声却突然停止,小女孩微感失望,却知道吹笛之人应就在不远处,遂继续前行。不多久,在越过一处小山坡后,小女孩终于看到,前方百米远处,一人侧向自己端坐于一方青石之上,手执长笛,身影不动,似在沉思又似在凝望。身前不远处十数只羊安静地低头吃草,无绳拴着,却也并不乱跑,看来是个牧羊人。
小女孩心中大喜,快步走近,叫道:“大叔,大......”,最后一个叔字却再也叫不出口,因为发现那人竟然只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听到叫声,那少年转身站起,惊讶地望向小女孩,似乎没想到竟会有陌生人来到此处。二人四目相对,互相打量,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年看上去约十四五岁年纪,目光清澈,面容沉静,头发随意得扎在脑后,随风飘动。身上布衣虽然有些宽大,显得他身形瘦削,却因其身材偏高,反有一种挺拔之气。
片刻,还是小女孩先回过神来,见对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顿时活泼起来,“喂,放羊的,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面对连竹炮般的问话,少年却一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面色如水,似乎在看着一朵自己从未见过,却无意中闯入他宁静世界的异域之花,想认真地多看几眼,没有立即回答。
“喂,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子?”小女孩再次问道。但少年依然象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马上回答。
难道是个哑巴?或者是个智商有问题的呆子?小女孩暗暗地想,面上却不免露出黯然失望之色。
“我叫云阁,这里是西岭,落鹰谷的西岭。”似乎是察觉到小女孩的失望,少年终于答道。声音也如他的眼睛一样清澈,却又另有一丝轻柔,一如这初春原野上的微风。
“啊,原来你不是哑巴或呆子。”小女孩喜道,放开缰绳,让小红马自己去吃草,然后一屁股坐到大石上,显然是走累了。
少年云阁的脸上现出一抹怪异,随即转为一丝尴尬,嘴角微微地弯了一下,却没有言语。
“我叫霍清兰,我爹叫霍正英,是开镖行的。我二叔叫石画田,写字很好看呢,可惜经常逼我写字,他喜欢写字,我可不喜欢。每次逼我写字,我就叫他假秀才。我三叔叫杨羽章,一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与我三婶成亲后还是改不了,经常被我三婶骂。每次发现他偷偷与其他女人眉来眼去,我就逼他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他怕我告状只好答应。嘻嘻。是了,我还有个姐姐,可惜,她很小时就被她师父带走了,很少回来。”
霍清兰活泼开朗,平时在家总被长辈们管束,身边同龄人很少,自己常觉气闷,此时难得遇到一个差不多年龄的,便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
云阁却只是安静用心地听着,不愿打断她。
“你叫云哥?是不是真的啊?不会是想骗我叫你哥吧?看起来你不一定比我大呢。”霍清兰歪着脑袋问道。
“是楼阁的阁,我肯定比你大。”云阁脸上现出一丝无奈。
“那可不一定,”霍清兰站起身与云阁站到一起,想比身高,可是无论怎么站,终究还是矮了半头,即使踮起脚尖也仍然比不过,只好垂头丧气地放弃,“唉,好吧,那我就叫你云阁,就当是叫你哥了,你就叫我兰儿吧,以后你这当哥的要对我好点。”
霍清兰孩子心性,似乎三言两语之后就与云阁成了熟人一般。
“兰儿?以后?”云阁轻轻地念道,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中泛起一丝迷茫。
一只小羊跑到近前,咩咩叫了两声。霍清兰大喜,急忙弯身去抓。那小羊却一下子跳开,霍清兰不服气,再次伸手却再次抓了空。
云阁俯下身用左手一下子抱起小羊,递到霍清兰面前。
霍清兰撅了撅嘴,却还是一把接过,抱进怀里,摸着小羊雪白柔软的毛,忍不住将脸贴到小羊身上,一时喜笑颜开。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红扑扑、喜不自胜的脸庞上,与她一身红衣相互映衬,形成一幅美丽温暖的画面。
云阁一时竟有点舍不得移开目光,似又觉得直盯着人家不礼貌,还是转过脸,望向无尽的原野,只觉得这原野似乎比平时温暖美丽了一些。
小羊被抱了一会,似不大习惯,挣扎起来。霍清兰只好放到地上,意犹未尽地看着小羊跑开,叹口气道:“我若也能天天放羊就好了,我就可以经常抱着玩了”。
云阁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对了,之前是你吹的笛子吗?满好听的呢,你再吹一曲给我听听好不好?”霍清兰一脸期待地道,浑然忘了自己是迷路之人,而父亲、二叔他们肯定在焦急地寻找自己。
云阁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慢慢坐到石上,将长笛横到嘴边。随着他修长的手指轻灵舞动,一缕清朗、悠扬之声再次响起,和着春风在空旷的山谷中袅然回响,带着无限自由、些许憧憬,却还有一丝孤独寂寥。
也许是感受到笛声中的那丝孤独,或者只是一时兴趣所至,霍清兰突然随着笛曲的节奏唱了起来:
蓝蓝天空哟云悠悠哎,
青青草原哟春风柔哎。
潺潺小河水哟,
一年四季不尽流哎。
南归燕子哟忙筑巢哎,
成群牛羊哟满山跑哎
邻家小姐姐哟,
一年更比一年俏哎。
虽然只是一首非常普通的民间小调,但少女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如同春日的阳光,让整个山谷跟着温暖明亮了起来,逐渐驱散了笛声中那一分孤寂。笛声微转,逐渐温柔平和起来,如潺潺小溪流过山涧,带着些许欢快愉悦,如一对春燕在下着微雨的天空中飞翔,满是写意自由。
歌声与笛声渐歇,二人均安静了一阵,似乎不愿从笛歌和鸣的气氛中出来。
片刻后,还是霍清兰开心赞道:“你的笛子吹得真好,比我二叔吹得好听多了。以前我也想学笛子的,我让二叔教我,他教了几天就不愿教了,说我不用心学。真是的,明明是他教得不好我才学不好。你说是吧?”
“呃,这个,也许吧。”云阁难辨是非,只好随口敷衍。
霍清兰不以为意,“你是跟谁学的笛子?教得比我二叔强多了。”
“我吗?”云阁想了想,“没有人教过我,但村里瞎子爷爷经常吹,我听多了,便也跟着吹,时间长了就熟练了。”
霍清兰瞪大了眼睛,“什么?自己跟着乱吹就吹这么好了?哼,你骗人。”
“没有,我从不骗人。”云阁摇头道,脸色微红。
“咯咯,我逗你的。看你就是个不会骗人的。”霍清兰做个鬼脸笑道。
云阁脸色更加红了一分,一时无语。
“你有时间去我们镇上玩啊,我们定边镇上有不少好玩的,有很多卖艺的、唱戏的,也有很多好吃的,我最喜欢吃桂花糕。每次出门我都要买很多回去。我爹经常骂我只知道吃,但他每次回家却都要给我带好吃的回去。嘿嘿。”虽然云阁寡言少语,但霍清兰却毫不在意,只管讲起自己觉得有趣的事。
云阁便安静却很用心地听着,每当看到霍清兰欢快地笑起来时,便跟着微笑起来。
“你有什么好玩的事也给我讲讲啊。”霍清兰讲了半天,见云阁只是听,终于不依了。
“我。。。我好象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可讲。”云阁抓抓头,面现为难。
“不行不行,不好玩的也要讲。”霍清兰不依不饶。
“哦,好吧。”云阁无可奈何,想了想,道:“我们村里瞎子爷爷除了会吹笛子,还会说书。我喜欢去听,有时一听就是几个时辰。”
“说书吗?有那么好听?他都说些什么书?不会是三字经什么的吧?我最讨厌这些了。”想到经常被二叔石画田强迫背三字经,霍清兰满脸烦恼。
“不是这些。他会讲很多故事。比如元帝征北、陶公断案、剑客列传、薛家将什么的。”云阁一一列数。
“那你最喜欢听的是什么?肯定是剑客列传吧?每天练剑打架的,多好玩,是吧?”霍清兰眨了眨眼睛猜道。
“额,剑客列传也好听,”似是不忍直说霍清兰猜错了,云阁委婉道:“我最喜欢听的还是陶公断案。”
“陶公是谁?他是衙门里的人?”霍清兰诧异问道。
“他是前朝开州府尹,一生办理了很多疑难案件,查处了无数恶人,也曾让很多人的冤屈得以昭雪。”云阁耐心讲解,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远方。
“好让人佩服。那他应该很出名才对,为什么我没听说过他呢?”霍清兰随口问道。
“也许因为他是前朝人,而且,听瞎子爷爷说,他一向秉公执法,得罪了不少王公大臣,连前朝太子犯事都被他处罚了,所以说他好话的人不多,很多人都说他是酷吏,总是有谣言去抹黑他。”云阁神色微显黯淡。
“你是因为他断案厉害才这么喜欢听他的故事吧?”霍清兰眨眨眼问道。
“我也不确定为什么。只是想,能秉公执法的人肯定不是坏人。据说,他一生忧国忧民,曾说过‘法理合一,天下大治’,‘百年太平,毁于人情’,听说很多学识渊博的人都不能理解这两句话。”云阁语带遗憾,但不知不觉中,他的话语也逐渐多了起来。
“百年太平,毁于人情?”霍清兰睁大了眼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咳咳,我。。也不大懂。”云阁不好意思地道。
“咯咯,那就别去钻这个牛角尖了,”霍清兰笑了起来,她显然对这样的人和事不感兴趣,转换话题道:“除了听书,你还做些什么?总有好玩的事吧?”
“其他的吗?”见霍清兰只对玩乐感兴趣,云阁微感失望,可一时竟然真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事,只好摇摇头道:“没有呢。”
霍清兰愠道:“怎么可能没有,难道你除了吃饭睡觉放羊听书,就没其他事可做了?”
云阁无奈抓抓头,又努力想了好一阵,才道:“以前小时会去池塘里游泳。”
霍清兰眼睛一亮,兴奋道:“游泳吗?那很好玩呀。快说说,都在哪里游泳?”
云阁看了看她,似乎奇怪她对游泳这么稀松平常的事竟然如此感兴趣,却不知城镇里的小孩子,特别是未出嫁女子连出门都不容易,更是没有游泳的机会。
“我们村子里有个池塘,到了夏天,许多小孩子就会在池塘里游泳,有时也在池塘里摸鱼。我小时也在那里游泳捉鱼。”
霍清兰一脸羡慕,“能经常游泳真好,我都从来没游过泳,都是大人教你们的吧?”。
云阁摇摇头,“大人才没时间教我们,都是看大人或大一点的孩子游,我们就跟着乱游,游着游着就会了。”
“啊,自己乱游就会了?那么容易吗?”霍清兰瞪大眼睛问。
“也不是那么容易了,每个孩子学游泳都要呛下不少水才能学会的。”
“嘻嘻,你也呛了不少水才学会的吧?”霍清兰捂着小嘴窃笑问道。
“额,是的。”云阁尴尬承认。
“咯咯咯,”霍清兰忍不住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山谷中连绵回荡。
“不过,只是呛几口水就能学会游泳,也不算好难的吧?”霍清兰终于停下笑,歪着头问道。
“还是有危险的。我刚学游泳时,有次一个人去游,不小心滑到了深水区,差点淹死了,幸好池塘边有人经过,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拎上来了。”云阁平静地讲道。
“啊!”霍清兰惊叫一声,“干嘛一个人去?那样好危险。”
“我有时喜欢一个人玩。”云阁淡淡道。
“那可不好,那时你几岁啊?你回去时肯定被爹娘打了一顿吧?”霍清兰仍心有余悸。
云阁突然安静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半晌,还是轻声答道:“那时我七岁,我是杨叔带大的,没见过爹娘,不知道他们是谁。”
“啊,是这样啊。”霍清兰冰雪聪明,立即知道触到了云阁心内敏感之处,急忙转移话题,“你刚说到捉鱼,是不是很好玩?”
云阁看了看她,显然知道她的用意,微微一笑,“是的,但在池塘里用手捉鱼不容易捉到,就算捉到了也只是些小鱼。”
“那干嘛不用网呢?”霍清兰问道。
“有时也用网,但我们觉得用手捉鱼才好玩。不过,有时我们会用网去河边捉龙虾。到了秋天,河里很多龙虾会飘到河面上晒太阳,龙虾很多时,整个河面上都是红通通地一片,如晚霞一样。但若有人靠近,不小心惊到它们,它们会突然一起潜到河底,河面就又恢复原样了。”云阁虽已步入少年,且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成熟感,但一边回忆孩童时期的玩乐,一边讲述给身边的少女听,却既有一种回到孩童时的快乐,又有一丝温柔在心里流淌,不由得话语越来越多。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今天竟然会对一个初识之人说这么多话。
“河面上都是一片片红色如同晚霞一样的无数龙虾吗?那样好美。”霍清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是她从未看到过的场景,一时对那样的情景充满了向往,“云阁,你答应我,以后有机会带我去捉龙虾。捉不到也没关系,看看就好。好吗?”
云阁迟疑了一下,但看着霍清兰殷切的目光,还是道:“好,我答应你。”语声轻柔却坚定。
“要不,你以后来我们镖行当镖师吧,等我长大了总要帮我爹爹押镖,平时你就帮我打架,没事时就带我去捉鱼捉龙虾,好不好?”霍清兰象个大人似的为云阁规划着他的人生,而走镖在她眼里想来就跟打架差不多。
“这个,经常打架吗?不。。大好吧。”云阁脸上现出一抹为难,但眼神中却有一丝憧憬。
“有什么不好的?我都叫你哥了,你都不帮我打架?”霍清兰瞪着他道。
“我是名子中有个阁字,没有让你叫我哥。”云阁小声嘟哝了一句。
“我不管,反正听起来都一样。”霍清兰蛮不讲理。
“这个,哦。”云阁不由摸了摸鼻子。
也不管这个哦是什么意思,但霍清兰看起来却是就当他答应了,喜滋滋道,“你别怕,以后我会罩着你,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你就帮我在旁边助威就好了。”一副侠女照顾跟班小弟的豪迈口气。
“这个,好吧。”看着霍清兰面上的喜色,云阁不忍拒绝。
“你真好。”笑意在霍清兰白皙秀丽的小脸上弥漫开来,灿烂而明媚,犹如这山谷中最美的花朵。云阁一时间看得痴了,浑然忘却身周一切。
“对了,你这笛子是哪买的?我也去买一把。”霍清兰望向云阁问道。
“这是我自己做的,”云阁看了看手中的笛子,眉头微微一皱,迟疑一下后道:“你若喜欢就送你吧。”说着便将长笛递给她。
“真的吗?”霍清兰兴奋得接过长笛,一脸喜悦,却没看到云阁的右手在微微颤抖。
长笛显然只是用一般青竹制成,长约三尺,因为较一般笛子长出许多,笛孔间距较大。霍清兰尽量张开手指,却也不能同时捂住六个笛孔,无奈看向云阁,发现云阁双手手指明显更为修长,故能熟练吹奏,不由大为气馁。
“你再长大些应该就可以了。”云阁安慰道。
霍清兰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马上便又高兴起来,抚摸了一下笛子,发现长笛一端有清晰的五个指印,喜道:“哇,还刻了指印呢。”
云阁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
“唉,我也该送你些什么才对,要送你什么好呢?我把剑送你吧。”霍清兰唤过小红马,取下长剑。
“不要,你一个人回去时没剑可不行。”云阁摇头劝阻。
霍清兰想想也是,却一时想不出送什么才好,不由得撅起嘴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不用送我东西,我什么都不需要。”云阁劝阻道。
“对了,我送你这朵绒花吧。”霍清兰终于想到可送的东西,一时喜笑颜开。她取下头上一朵用丝绸仿芍药剪裁而成的红色花朵,作势要帮云阁戴到头上。云阁大惊,急忙躲开。
“咯咯咯”霍清兰笑得花枝乱颤,随后,她抓过云阁的手,将绒花放到他手上,面上飘起一朵红云,更显娇俏可爱,“我从五岁起就喜欢戴这种样式的绒花了,其后每天都要一直戴着,从未断过。今天送你了,可不许弄丢了。”
“好。”望着手中的红色绒花,感受着对方那只柔软温暖的小手,云阁轻声应道,面容沉静如水。一时间,二人竟都说不出话来。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似是为了打破这份不自在,云阁将绒花轻柔得放入怀中,主动问道。
“啊,是了,我。。那个。。骑我的小红跑着玩,没想到小红乱跑,一不小心就到这里来了。我都忘了怎么到这的了。”迷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霍清兰索性都推到小红马身上,反正它也无法反驳。
“你一个人乱跑很危险,以后不要这样了。”云阁显然能分辨出真假,关心劝道。
霍清兰仰起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没事啦,没看到我带着剑吗?本姑娘的桃花剑法可不是吃素的。”语气中满是得意,全然忘了此前逃下山时的惊慌狼狈。
“桃花剑法吗?这名子挺好听。”云阁语气中微带羡慕。
“当然了,很厉害的,我练给你看。”霍清兰兴奋起来,拔出长剑,便一招一势地演练起来。
桃花剑法本就专为女子而创,随着少女青春娇俏的身姿舞动,果如阳春三月漫天的桃花飘飞,轻灵飘逸而美不胜如。
“真好看。”随着霍清兰还剑入鞘,云阁由衷赞道,不知道他赞的是人还是剑。
“那是。”小女孩总是喜欢被别人称赞漂亮。但随后她却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可惜你不练剑,所以看不出我剑法的厉害来。我娘教我时说过,练到极致,就如一树绽放的桃花般覆盖全身,剑意隐于每个花瓣、枝叶,不但可以严密防御,无隙可击,又以查探对手破绽,然后可随时自任何一个方向或漫天花雨般出击,让人难以揣测躲避。”
云阁一怔,皱眉道:“剑意隐于每个花瓣、枝叶?查探对手?这。。。这却要如何才能做到?”
霍清兰笑道:“都说了,要练到极致才行的。我娘教了我两句话的心诀,说要边揣摩这两句话边练才行。第一句是‘守心入微,万物可知’,就是说要用心至细微之处,才能利用剑意感知万事万物的变化。”
云阁哦了一声,似乎没有明白,摇摇头道:“要守心至入微吗?听起来好难。不过你把家传剑法的心诀告诉了我,令堂会不会怪你?”
霍清兰得意道:“我才不担心,我家剑法哪有那么好练,我练了好多年都还没练到以意察敌的境界。再说你又没练过剑,只怕你一辈子都悟不出来呢。对了,下一句是‘混沌千钧,恒于一点’。意思就是攻击敌人时,要将千钧之力施于一点,就能做到无坚不摧。”
云阁眼中亮光一闪,面上露出惊诧之色,轻声自语:“恒于一点么?”然后低下头深思起来,竟然良久不言不语,似是痴了一般。
“喂,发什么傻呢?”看到云阁一直低头沉思不语,霍清兰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云阁如梦方醒,面色微带歉然,“对不起了”。
“你练过剑吗?”霍清兰面容疑惑又满怀期待地问。
云阁微微迟疑后,摇摇头道:“我...我没有剑,只有一把笛子。”语气中不无遗憾。
“哦,以后我送你一把剑,你也陪我练剑吧。可惜,今天我回去需要防身用,否则就送你了。”说到回去,霍清兰突然意识到此时已是午后,自己已经半天不见踪影,爹爹他们肯定在着急焦虑,不由得抬头盯着日头,神色犹豫。
看出霍清兰的心思,云阁脸上一阵黯然,却很快隐去,语气故作平淡,“你确实该回去了。”
“嗯,以后你有机会到定边镇,就到霍氏镖行来找我。我就送你一把剑。本侠女从不欠人的,说到一定做到。”霍清兰装出一幅豪迈的口气,拍拍胸脯道。
云阁微微一笑,但笑容中却似乎有一丝难掩的苦涩,“定边镇霍氏镖行?好,我记住了。到时我去陪你练剑。”声音平静而轻柔。
霍清兰唤过小红马,翻身骑上,更显英姿飒爽。她作势要行,却半天不动,云阁正觉奇怪。霍清兰转过头,无奈地道:“姓云的,你好歹也该告诉我怎么出这个谷吧?”
云阁一呆,急忙背转身,以便霍清兰看不到自己脸上难以忍住的笑意,一时分离的忧郁似乎也淡了许多。他知她好胜心重,让她承认迷路确实有点难为她了,而自己也忘了告诉她出谷之法。问明她此前路线,看了看日头,判明方向后道:“你先西行约五里,看到一条大河,沿河向上而行,你会看到两座桥,其中一座可以通行,但是。。”,云阁顿了顿,“不要上桥,再往前约三里处,你会看到一个瀑布,瀑布后虽全是水雾,似是无路,但穿过水雾就可到达河边。你要在河边等一会,河水每隔一段时间会断一次流,那时你要赶紧过去。过了河再穿过一片树林就能出谷了。”
霍清兰听得目瞪口呆,问道:“为什么要整得这样复杂?”
云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霍清兰撇撇嘴,“那我以后要是有机会再来,就这样原路进来好了”。
云阁急忙道:“不行的,此法只能出谷,但想原路进来却找不到入口。”
霍清兰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溪流走势每日均有变化,入口也跟着变化。且外侧全是雾气,根本看不到入口。”云阁微微迟疑后答道。
“那要怎么进来?”霍清兰奇怪问道。
云阁一怔,神情忽现纠结,没有马上回答,沉吟片刻后,却终于低下头轻声道:“我。。我从未出过谷,所以。。。”语声带着一丝苦涩和歉疚。
霍清兰笑意渐渐消失,面色一时变得苍白,嘴唇紧咬,盯着他好一会,才缓缓道:“好,我知道了,再会。”随即拨转马头,向西而行,一直没有回头。
望着她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西方天际的身影,云阁轻轻自语:“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掏出怀里的绒花,心里一阵温暖、一阵惆怅,随后却又陷入无边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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