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文士的讲述,三弟心情激荡,低头喃喃自语,“千人一心,千人一心,这。。。这却要如何才能做到?”良久,抬头问道:“那么韩将军现在何处?是不是还在镇守凉州?”
文士摇头叹道:“韩将军早已于二十年前不知去向,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隐居了。”
三弟一怔,奇怪问道:“为何会这样?”
文士正要回答,却听黑衣男子轻咳一声:“三弟不要多问这些的好,这在目前的朝廷是个忌讳。三弟若是去建安城,可不要随便与人谈论此事,弄不好会引祸上身。”
三弟却更感好奇,正要继续追问,这时伴随着一阵“格格”笑声,一团火红色的影子自远处奔来,却是一个头戴红花、身穿红衣、脚着红靴的小女孩,骑在一匹红色小马上,一手持缰,一手挥舞着一把紫色的野花,人花相映,更显青春俏美。
行到近前,那小女孩一拉缰绳,没想到那小红马因为地上泥泞,前蹄一滑,便向地上栽去,连带那小女孩也要摔下马来。众人大惊,急喊小心。却见那女孩迅速一按马颈,借力跃起,空中轻轻一个转身,已稳稳落到地上,紫花却仍握在手里。众人大声喝彩。
小女孩一落地,急忙将小红马拉过来,查看有无受伤,见无大碍,方才放心。随即转身大声笑道:“爹爹,二叔,三叔,看我采的花,好看不?”
黑衣中年男子并不直接回答,却沉着脸骂道:“你这丫头成天就知道乱跑,刚又跑哪去了?下次别指望为父再带你出来。”
那小女孩却好象早已习惯其父的严肃,根本不放在心上,仅仅撅了撅嘴,便笑道:“本来没想跑远,只是想试试小红的脚力,没想到小红一跑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一不小心就跑远了。等我的小红长大了,肯定是一匹千里马,到时我就能骑着小红帮爹爹押镖了。”
黑衣大哥正要继续责怪,旁边三弟笑道:“兰儿家里养了那么多花,怎么还会喜欢这里的野花?不过,这花再美,也没我们的兰儿美。等我们兰花长大了,只怕会有无数俊男帅哥成天围着你转,那时恐怕你没有多少时间帮你爹爹押镖。”
三弟的话本是逗小女孩开心,没想到,小女孩却撇撇嘴道:“三叔,难怪三婶说你一向油腔滑调,成天就知道在外面花言巧语骗女人开心。这次出门,我可是答应了三婶要看着你的。”
三弟登时一脸尴尬,面红耳赤道:“胡说,你三叔我哪是那种人。再说了,我们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
小女孩“哼”地一声道:“我可是有依据的。上次我跟你到集市上,明明看到你买了一个香囊和一对镯子,香囊你给了三婶,那对镯子却去了哪了?要不我把这事告诉三婶去?”
三弟大惊,却又一时哑口无言,赶紧陪笑道:“我的大小姐,那对镯子我是捎带帮朋友买的,可没有乱送。看在三叔我给你买过那么多桂花糕的份上,你可不能在你三婶面前乱告我的状。”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俏脸一偏,哼了一声道:“那怎么行,我与三婶那么要好,这件衣服还是三婶给我做的,我怎么可以负她所托。你不说明那镯子的去向,我早晚都要告诉三婶。”
三弟哀叹一声,看向大哥、二哥,却见二人均笑吟吟地在一边看热闹,并不帮他,只好妥协道:“得得,说吧,这回是又想要什么了?回到城里马上给你买。”
小女孩一脸得意,“嘻嘻”一声道:“这次我要一把宝剑,要真正能切金断玉的宝剑”。
三弟愁眉苦脸,“不是才给你配了一把剑吗?那么好看,怎么又要换?”
小女孩愤然道:“那把破剑连根柳枝都砍不断,我要来何用?”
三弟怔了一怔,诧异道:“我的兰儿小姐,你买把宝剑就是用来砍柳枝的吗?”
小女孩大概也意识到砍柳枝算不上多么值得称道的事,眼珠转了转,嘿嘿一声轻笑道:“本女侠以后要行侠仗义,诛杀飞贼强盗的,目前嘛,当然要先从砍柳枝开始练我的桃花剑法。”随即,又提高嗓门道:“三叔快说,给不给我买?”
白衣男子无可奈何,抓了抓头皮,正琢磨着到时如何随便买把剑搪塞过去。忽听前方传来探子急促的哨音,黑衣男子立即挥手大声道:“停”。整个队伍应声停下。
黑衣男子催马前行,文士、三弟急忙跟上,却见前方探子鸣哨处为一路口,正前仍是官道,左首却为一羊肠小道。黑衣男子跳下马背,上前几步,行到官道上仔细观察,随后招手道:“二弟,你来看看。”
文士上前细看,却见前方官道之上蹄印纷乱,竟似有大量人马来过又掉头返回的样子,急忙又策马往前观察,却见蹄印虽重重叠叠,却进退整齐,颇有章法。不禁眉头紧皱,转头向黑衣男子道:“大哥,此非一般骡马蹄印,恐怕是军骑所留,但此地离雁栖城尚有二百里,我朝军骑轻易不会巡来此处,难道是??”
黑衣大哥知其所指,也是面色凝重,道:“此次行镖虽然时间紧迫,但也不容有失,不可冒险。说不得,我们只有绕道而行。”遂看了看左侧的羊肠小道,眉头却皱得更紧。
文士也是犹豫道:“绕道而行固然安全,但道路也会更加泥泞难走,只怕耗时太久。而且这路看似要途经狼居山,姓胡的那帮人会不会为难我们?”
三弟疑惑道:“姓胡的那帮人是什么人?”
文士道:“就是狼居山上的一伙土匪,为首的姓胡,名善文,平时拦截过路客商,生意不好时,也会去打劫村落。”
三弟冷哼一声,“凭我们三兄弟,还怕他们不成?”
文士微微一笑,道:“若论单打独斗,我们的确不用怕他们,那姓胡的也绝不是大哥的对手。但人家人手众多,且占地利优势,真打起来,我们总难免有所伤亡。而且我们毕竟是为了走镖,胜败是小,关键是要货物安全送到,不能为逞一时豪勇,而影响了货物送达,那样也会影响霍氏镖行的声誉。”
黑衣大哥也点头道:“三弟,你二哥说的对,我们押镖出来,虽免不了打打杀杀,但不能为了一时痛快而影响大局,能忍则忍,尽量少树仇家,身手再好,也可能在阴沟里翻船。霍氏镖行能够在定边镇立足,也是因为我们从未出过差错。镖行里每一个人都有家人,要养家糊口,不能轻易将他们置于险境。”
三弟虽犹有不甘,也只好点头答应:“大哥放心,我绝不会乱来。”
这时,那小女孩却在一旁笑道:“霍氏镖行的三少爷虽只下山一年,但刀法精湛,武功高强,爹爹你都不让人家去打一架,这不是要把人家三叔憋坏了啊?”
小女孩虽是戏语,却也多少说中了三弟的心事,他一时面红脖子粗,怪叫道:“小兰儿,连你三叔都敢取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作势去抓小女孩。
那小女孩咯咯笑着,跳上小红马就直奔左侧羊肠小道逃去,竟然是断定镖队会走那条路。
黑衣大哥无奈摇头,却也知走左侧小路是最稳妥而明智的做法,遂指挥队伍转左而行。
官道已是难行,山间小路自然更加艰难,遇到陡坡时,只能众人一起,一辆辆地推上去,速度便更加迟缓。山间无镇无店,车队白天行进,晚上则只能就地歇息。好在车队对各种情况均有考虑,事先准备了过夜帐篷,虽然极为辛苦,却也不影响队伍休整。
如此,连行三天,却也刚刚行到山腰。但他们知道,上山路虽然困难,但只要越过山脉中脊,后面大部分都是下坡路,行进会顺畅许多,因此,虽然辛苦无比,却并不着急,依然按部就班、稳步行进。
但那小女孩玩心正盛,哪里受得了这样停停走走,初时担心爹爹责怪,不敢跑得太远,后因山路极难行走,其爹爹忙于指挥,无暇管她,便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第四天清晨,小女孩看到山上野花星星点点,颇为鲜艳,心痒难熬,四处乱跑。加上小红马脚力竟然颇快,便循着一丛丛金黄色的野花,逐渐跑出众人视线。
虽是初春,气候依然寒冷,但野花生命力旺盛,竟然开得非常繁盛,花朵虽然不大,却比城里花园中的牡丹、芍药等更有一种美丽,香气也颇为清新醉人,加上清晨的山露滋润,更显鲜艳润泽。
小女孩满心欢喜,一心想摘一朵最大的,却始终不满意,便不停催促小红马直往一处小山峰行去。那小红马难得来到山野,也是兴奋不已,自是撒开四蹄,直往偏僻处飞奔,竟然没多久,已靠近山峰。
对高处风景的向往大概是人人都有的,小女孩也不例外,见已离峰顶不远,虽然无路,但并不陡峭,人马均可以上去,好奇之下,直接催马往峰顶而去,渐渐听不到车队的声音。
山峰并不高,但因初春雨水多,故峰顶薄雾蒙蒙,难辨东西。小女孩一时兴奋,上得峰来,只顾东张西望,不注意雾气弥漫,已忘记来时方向,加上地面均是枯枝败叶,丝毫看不到马蹄痕迹,竟然已找不到来时的路,心中不禁有些惊慌。本想张口呼叫,却又觉得自己擅自跑远,本来已是不对,现在又呼喊别人来救,好象太过丢人。想了一想,最终小孩子的好胜心战胜了一切,遂狠下心来,决定自己寻路回去。
小女孩仔细回想平时爹爹、二叔他们教导的辨识方向和道路痕迹的方法,竟然想不起多少了,不由暗骂自己平时不用功,爹爹他们苦口婆心地教,自己却左耳进右耳出,事到临头了才知道后悔。
小女孩知道光后悔没用,必须想办法找到路,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静下来回想,依稀想起父亲教的口诀中有“南枝犹盛冬北风”一句,意思就是树木南侧枝叶长的比北侧茂盛,冬天多为北风。心想,现在虽然是初春,但也离冬天不远,估计应该还是北风。便仔细观察树木枝叶长势,感受风吹方向,不想那峰上多为柏树,长势若锥,难以看出哪侧更茂盛,风向也是飘忽不定,忽前忽后。小女孩暗暗叫苦,无计可施,便学着父亲平日的口气骂道:“你这死丫头,看你平时不听话不好好学,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突然,雾气中响起“嗤”地一声轻笑,那笑声短促而尖锐,竟然人鬼难辨。
小女孩“啊”地一声大叫,拔出佩剑转头四望,蒙蒙雾气中却见不到一个人影,不免更为惊骇,一把牵过小红马,也不管是哪个方向,便磕磕绊绊直接往山下跑去。
随着小女孩跑远,雾气中,那个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唉,你我兄弟在这附近都转悠几天了,始终找不到那落鹰谷所在,你说那落鹰谷真有王爷说的那么重要吗?竟然非要找到。”
这时,另有一个声音响起,“哼,王爷既然这样说,你我只有照做,还啰嗦什么。都说你机灵过人,所以王爷让我跟着你,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这声音如石头相撞,闷哑难听。
尖锐的声音“嘿嘿”一声轻笑,“我也只是问问,毕竟你跟随王爷十多年了,比我更得王爷的信赖。再说,多知道些落鹰谷的事,也更好找一些不是?”
闷哑的声音却哼了一声,不再理睬。尖锐的声音轻叹一口气,“好吧好吧,我再瞧瞧。那落鹰谷只要有人,就要做饭,只要做饭,就有烟气,只要看到烟气,就能找得到,你说是吧?哈哈。”
闷哑的声音怒道:“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用这一招?我看,你就是阳奉阴违,故意拖延时间。”
尖锐声音怪笑一声道:“你可别冤枉好人,我哪知道那落鹰谷那么难找,再说了,这个天总是大雾迷漫,不容易看到烟气,所以这法子要在天气好些时才更管用。”
随着他的话语,一道人影在雾中纵身而起,竟直立于柏树之顶,纵然随风上下摇荡,却似长于柏枝之上,身形始终直立不变。眺望片刻,到处一片雾气茫茫,哪里看得出烟火之气。正欲放弃,无意间朝小女孩跑去的方向望去,“咦”的一声,惊讶道:“看来,果然择机不如撞机,这小丫头竟然是我们的福将,我竟没想到那里过得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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