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分明就是……”邱县令一时语塞。
刘耿依旧淡然:“他们这般看似苦主诉冤,实则无事找事,正好说明了这两父女有问题。既然人家都上衙门来告状了,你一个父母官不管也不对,可接了这案子,就该认真负责,那上苦主家询问查看一番,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对吧?”
邱县令看着刘耿黑漆一般的眼珠盯着自己,不知为何竟比在那幽暗的房间中验尸更让人觉得阴寒遍体,嘴角抖了抖,连忙应了他的话跑去前堂了。
邱县令就如同刘耿所说,耐心安抚了吕士文一番,再应承道定会为他家讨一个说法,便放吕士文回去了。
吕士文刚到自己家门口,就见邱县令带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邱明府,你这是?”
邱县令慢吞吞地下了马,带着些微有些气喘的声音说道:“受了吕公的诉状,当然要尽快前来府上探问一番,不然如何断案身审案啊?”
吕士文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僵笑道:“邱明府真是体恤百姓,不辞辛劳。”
“谬赞谬赞,本府只不过是尽那一点为官之责罢了。”
吕士文朝邱县令身后一看,才看见那个崔二和何管事也来了。
“崔郎也是陪同邱明府而来?”吕士文定定地看着邱县令,眼中一片晦涩不明。
“正是正是,差点忘了介绍,这崔郎原来是大理寺左断刑胥长,那位何管事,也是大理寺主薄,他们二位路过咱们清水县,刚巧遇上这样的事,本府便留他们下来一同破案,定然事半功倍!”
邱县令笑得一脸灿烂,对吕士文突然煞白的脸色视若未睹。
吕士文心中异样,但仍强笑着对刘耿和崔云旗见礼。
崔云旗一边还礼,脸上笑意未减:“我等陪同邱明府前来,望吕公莫见怪。”
“不敢不敢,劳烦崔胥长和何主薄了。”
入了吕宅,邱县令招来吕家的下人仆妇一一问话,而崔云旗和刘耿一边四下查看,一边顺利地进入了内宅。
青庐还在,可昨天崔云旗在床下发现的那些尘土却不见了踪影。
刘耿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吩咐他的卫士道:“将床搬开。”
“是!”卫士们就将床搬开,只见床下紧实的夯土上盖着一层石板,石板上铺了一层黄土,不认真看都看不出来。
卫士又将石板搬开,只见石板下是一个约莫两尺的洞。
刘耿的表情似乎毫不意外,指了指两名卫士:“你们俩下去,看看这个洞通向哪里,还有,仔细找找洞里没有没棍子之类的东西。”
吕家的仆人一见他们将床搬开,便连忙偷偷跑去禀报吕士文了。
“九郎,用不用拦下?”林经年轻声询问刘耿。
刘耿摇了摇头,一双眼只看着那幽深的暗道:“他也该来了。”
吕士文听见下人的禀报,一颗心都差点跳了出来,连忙回了内宅。“崔胥长这是何意?”吕士文人还未进青庐,微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可一进门,就见崔云旗淡淡地看着他,好似正等着他来。
侧头一看才见崔云旗身旁的卫士捧着一根木棍和一只鞋立在一旁,腿一软差点就摔在地上。
崔云旗笑得更好看了:“崔某也正要去找吕公呢,不知这青庐内床下的暗道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两件物事,又作何解?”
林经年推着刘耿来到了后院,那进入地道的卫士指着院子里西南角的一颗梨树说道:“那暗道的出口,就在梨树下。”
那梨树生的高大繁茂,树下还用石头围了一圈作为稳定,阳光透过枝丫间的嫩绿新芽打在微潮的泥土上,蒸发出淡淡的土腥味,萦绕在刘耿的鼻尖。
梨树斜后方就有一个坑洞,看样子已经用一些土填过了,若不是从青庐那一边通过来,旁人就是走到这附近也不一定会发现。
可他刘耿从来就不是旁人。
吕家坐落的这一条巷子都背靠清水河,这个后花园就是建在水边,为了方便取水还在围墙上开了一扇小门,小门下连着一道窄窄的石阶,下人可以从小门出去到河边打水取用。
刘耿看着从梨树到小门那不到五丈的距离,花园的土都压得很紧实,和内宅一样,只有主要道路上铺了石板,其他地方都只是单纯地黄土而已。
一切都要回到尸体上。刘耿看着眼前的景色,脑中却在不停回想尸体上留下的一些细微的证据,头发、衣服、还有鞋袜……
眼前突然一花,色彩全部褪去,刘耿用手抵在额上,用手心捂了捂眼睛。
“九郎,你没事吧?”林经年有些担心地问道。
刘耿摇了摇头:“无妨。”他将手放下来,眨了眨眼睛,眼前又恢复了色彩。
“走,咱们去河边看看。”
刘耿无视了吕家已然乱翻天,带着林经年和剩下三名卫士出了吕宅,向东走五十丈就能到清水河码头,也就是前天夜里许明谦投河之处。
他唤来当天下水救人的两个卫士问道:“当天的水流急否?”
那两名卫士对视一眼,一同回道:“急。”
刘耿再对那名找到许明谦尸体的卫士说道:“那天你找到尸体的位置是在何处?”
那卫士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实回道:“就在那个拐角位置。”他的手同时指向北方,那里正是一个拐角,清水河自西向东流淌,再转过一个弯,变成自北向南流,刚好将吕家那一条巷子包裹在怀中。
他这一指,林经年这才觉出些怪异来;“不对啊,那里可是上游,许明谦在此处投水,按水流的走向,尸体应该在下游找到才对,不可能出现在拐角。”
卫士连忙说道:“正是那里,属下不敢扯谎,那时我就在这附近找可一直找不到人,我就感觉我逆着水流方向游了一会,才在水中摸到了人,便直直将人带出水面,一出来刚好看到那处拐角的大石头。”
刘耿颔首道:“我相信你……尸体也就是在那处,一切才解释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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