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酒缸”大堂里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一黑一白,对着满桌精致的小菜一口不尝,只抱着那酒杯,一口接一口。玄色长衫的男子一饮而尽,道:“奕杰兄,自从我回来,你就天天让我陪你喝酒,你现在可神龙镖局的掌舵人,这样合适吗?”
白色锦衣男子正是言奕杰,他给自己的酒杯倒满酒,说道:“什么叫你陪我喝,明明是我陪你喝!”说着也是一饮而尽。
小四走过来又上了碟小菜,摇摇头道:“两位爷,有事说事,别整天喝酒了。”
言奕杰道:“天佑兄,你说我们是不是人中之龙?”
百里尘笑了,脑子也有些晕了,“奕杰兄,我不是说了吗,不能随便叫我的字号,私下里可以这样叫。”说着故作神秘的悄悄在言奕杰耳边说:“我只喜欢听她这样叫我!”
小六走过来感叹道:“公子爷连自己的名字都跟言公子说了,真是糊涂了,我就说嘛,惹女人最麻烦了。”
言奕杰舌头打结道:“算了吧,你对她这么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说走就走,根本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早知道我才不花那心思救她呢!”
百里尘摇摇头,“我明白她的,她才不是故意不辞而别,她一定有心事,你去帮我问问她怎么了,她不是你妹妹吗?”
言奕杰大叫道:“我妹妹,她回来以后就一直躲在她的园子里捣腾那些药,谁都不见,也不想见你,她不想说就不说,没人能问出来的。”
百里尘道:“她不爱说话,也不相信我,我不知道她想什么。”百里尘越说心里越难受,只觉得心里被凌迟一般的痛,又满满的喝了一杯,视线更加模糊了。
言奕杰自顾自的还在说话:“她爱说话,整天就像个话唠,还是我的跟屁虫。做出一副特别感谢我的样子,可是呢,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这时侯星相走了进来,也坐在两人的酒桌旁,把他算卦的幌子往旁边一放,给自己倒了杯酒,长吁短叹一番,一饮而尽。
“小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侯星相紧皱着眉头。
百里尘道:“怎么办,该怎么办?”
言奕杰倒了满满一杯酒对着另外两人道:“喝酒,不理她,不见她!”
“那不行,我要见若欢,我要去找她,可是她不见我!”百里尘糊涂地自言自语。
言奕杰道:“你要见我妹妹,你明天晚上来呀,小年夜嘛!她准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团聚的。”
“小年夜,小年夜……”百里尘念叨着扑倒在酒桌上。
侯星相见两人已经这般模样,问小四:“他们天天如此?”
小四道:“倒不是天天喝醉,言二公子如今肩负重担,整天忙得不得了,只有晚上才得空来找我家公子喝酒,昨天和今天都这副醉鬼模样。”一边说话,小四一边将百里尘扶回房里休息。
小六也走过来扶言奕杰,侯星相道:“我真是脑袋打铁了,来问两个酒鬼,还指望给我指点迷津呢。”
小六道:“侯老先生,您也为情所困呢?我劝您一句,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折腾,比不得两位公子还年轻,您可不能泥足深陷,伤心又伤身哪!”
侯星相敲了小六一记,道:“我怎么就一把年纪了,我怎么经不起折腾了,再说我也不是为情所困。”
小六揉了揉额头道:“是我的错,不是为女人就好。”
侯星相叹了口气道:“但我也确实是为了一个女人。”
小六翻了个白眼给他,扶起言奕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一把年纪还风花雪月的,好意思拿出来讲。”
小六送言奕杰回神龙镖局,门上小厮赶紧出来接言奕杰进去,言九爷见他喝醉,有些不高兴,“真是不长进,如此重责大任在身还醉酒。”
言奕谨看了倒不以为意道:“父亲,二弟极有分寸,这些日子累了,稍微放松一下,情有可原。”
言九爷挥挥手让人送言奕杰进去休息,对言奕谨说道:“不是我不通情理,只是如今的情势让人担忧,你可知云海山庄最新的动向吗?楚行风要成立一个‘云海剑盟’,还要所有武林名剑世家都要加入,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上我们的,他这是摆明了要与蜀山剑盟为敌,他一向不满意,武林剑宗推崇蜀山剑盟尊主为剑尊,他想做天下第一。”
言奕谨道:“他敢这样狂妄,莫非他真的得到了那鬼泣神剑。”
言九爷道:“虽然没见过那剑是什么样子,自古名剑皆有灵性,怎么会跟着一个利欲熏心的主人。”
言奕谨道:“必得在下次风云宴才见分晓。”
言九爷道:“你要快快恢复内力,到时候把三郎也叫回来,风云宴上只怕有一场大战。”
言奕谨点点头。言九爷又道:“欢儿近几日怎么样了?”
言奕谨道:“还是没有出门,我去看她,也不见,只说是专心研制药丸。”
言九爷道:“她从关外回来后心事重重,荷叶也只说了个大概,以欢儿的性子,不会为了一些小事耿耿于怀,你让婉心多去看看她吧。”
言奕谨道:“我知道了,爹爹,明日小年夜,咱们镖局照例吃个团圆饭,明晚欢妹定会出来跟大家相聚,到时候再问问她。”
神龙镖局每年会在小年夜团聚,今年,沈苍南和言奕远没能回来,但罗无常被人护送回杭州,秦跃大镖头也到场,还有数十位一等镖师,还没到晚膳时分,众人已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今晚小年夜,我提前给大家拜年,望诸位身康体健,全家吉祥。”言九爷一饮而尽。
众人齐齐向言九爷拜年,众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言若欢命人煮了醒酒汤放在一旁,又跟着林婉心张罗众人的吃食,一些女眷的起居。
“欢儿。”言九爷见言若欢走过来,叫住她。
“爹爹。”言若欢福了福身子。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从关外回来没见过你几回。”言九爷道。
言若欢低着头没有说话。
“可是有什么心事?”言九爷道。
言若欢摇摇头,言奕谨走了过来,知她一向有主见,勉强她也不会说,便道:“若是需要哥哥帮你,就说出来。”
言若欢点点头,言奕杰过来打趣道:“欢儿,你回来这么多天快把哥哥忘了吧,看看,还认得我吗?”
言若欢淡淡地笑了笑,林婉心走过来拉言若欢坐下,“你不用忙了,我们都坐下吃些东西,你也和我们说说话吧。”
这时门上来报,“酒缸”送东西来。
言奕杰笑道:“我们酒还没喝完,他们又送来了?请进来吧。”
来的是小四,他进来拱手道:“言九爷,我家公子让我送些水果酒来,是给女眷们用的酒,清甜润喉,香而不烈。”
言九爷道:“有劳小哥,替我多谢百里公子。”
小四又拿出一个小坛子来,送到言若欢面前,“三姑娘,这是您的‘琥珀光’,二公子来订酒时,忘了带走,公子也让我一并带来了,请姑娘浅酌。”
言若欢看着面前的酒,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小四道:“小的告辞。”
言奕杰道:“小四,你家公子呢,我不是说请他来喝酒吗?”
小四道:“公子让小的先送酒来,他随后就到。”
言若欢倒了一杯琥珀光,轻呷一口,感觉那酒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甜了,竟带着些苦味,她还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酒过三巡,已有些云山雾罩,气愤变得更热烈,吆五喝六的行酒令,此时门上又来报:“总镖头,外头来了个人,说是想要见三姑娘。”
言九爷一愣,道:“是何人?”
小厮道:“九爷,此人冷言冷语的,他以前也来过的。”
言奕谨道:“他是何模样总知道吧?”
小厮道:“这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环佩叮当,面孔也是极白的,啊,他有满头白发!就是曾经说要与姑娘切磋医术的那个人。”
言若欢心中一震,脸上顿时惨白,对言九爷道:“爹爹,我不见此人!”
众人见她神情紧张,不由得都打起了精神,林婉心吩咐下人给每人倒是一碗醒酒汤。
言奕杰道:“爹爹,我去打发了他吧。”
言若欢突然站起身来道:“杰哥哥,你不要去。”又回头对小厮说道:“你去回他,就说我不见他!”
小厮匆忙出去回话,言奕杰道:“欢妹,此人是谁?”
言若欢没有说话,只是手指不安的抚摸着手上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三姑娘,勿须紧张,这是在我们神龙镖局总坛,谁敢造次,除非他是不想活了。”说话的是一个一等镖师,他们都喝了酒,此刻见一向淡定的言若欢神色慌张,便冒出英雄救美的情结来,众人意气风发,纷纷说要出去教训那人。
言若欢道:“谁也不要惹他,他自会走的。”
神龙镖局外,白衣人站在夜风之中,他一身雪白,连头发眉毛都白如银丝,眼神却清澈透明,肤如凝脂,双眉微蹙,极具阴柔之美,貌比潘安的容貌,任谁见到他都不由得赞一声:“绝代风华!”
百里尘也不例外,他刚走到神龙镖局门口就见到此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百里尘一身玄色长衫,黑衣乌发,丰神俊朗,英挺非凡,冷傲的眼神,全身透着桀骜不驯的傲气,黑与白截然不同的对比,百里尘见到这人的打扮,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年轻的模样,却有雪白的头发,好像许多人提起过。
那人一身孤傲冷清地站着,百里尘正准备走进神龙镖局,一个小厮急急地出来,对那白衣人道:“我家姑娘说了,她不想见你!”
百里尘一怔,与言若欢有关的人,他回头再次打量了一番此人,那人道:“她是谁都不见,还是独独不见我?”
小厮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总之,姑娘说了,她不想见你,阁下请离开吧。”
白衣人道:“你告诉她,苏千羽要见她。”
小厮怎会去回报,刚才的情形任谁都看出,言若欢早知道白衣人的身份,就是不想见他。
“我家姑娘不想见你,你不必在此纠缠,请回吧。”小厮道。
苏千羽看着小厮,“我让你去回就去回!”话音刚落,突然右手一挥,几缕细发丝的寒芒从那宽大的衣袖中疾射出来,小厮毫无察觉,百里尘身形一晃,拉住小厮险险避开,他手中剑气一挡,那几根细针被击落在地。小厮被吓得双腿发软,百里尘将他一把推到神龙镖局大门内。
苏千羽转头冷冷地看着百里尘,像是不敢相信百里尘能避开他的针,也像是不敢相信百里尘竟敢跟他作对。
“人家不想见你,你就要杀人,这是何道理。”百里尘道。
“我最讨厌别人管我的闲事!”苏千羽依旧冷冷地说道。
“你敢对神龙镖局无礼,我就要管!”百里尘一向不喜欢管闲事,但见到这个人,他心中一股无名业火一下烧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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