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缘影 > 第一回孽根蒙昧轻缘法大道通天赐凡身
    诗曰:

    鸿蒙初辟乾坤定,因果彻悟缘法更。

    历劫真体混元明,造化本心大道成。

    三生河畔忘前事,九灵幽处了浮生。

    无明落定转作尘,自此佛前掌青灯。

    此篇为开卷第一回,作者自云:愚自学以来,每思索余生,实则前运渺茫。浮生过半,穷困潦倒,一无所成。横则羞于天地盖载之德;纵且耻于日月照临之惠。仰则愧对皇恩雨露之泽;俯且疚于父母哺育之恩。幼入学堂,一字半书,并将学来,师恩难报。更觉心病缠身,大限不期将至。此生惨淡,浑似天成,实则怨不得,亦求不得。可丈夫处世,焉能愤愤不疾而终,必当胸怀大志。极毕生之所力,识天地之万物;穷文字之雅炼,书传闻之详迹。只觉佛法无限,醉心其中。念乎禅语,满口生香,甚为受用。忆此生前之所历,觉红尘顽之可笑。正是:

    萤火苦心数十年,

    才疏学浅入俗缘。

    世事不遂男儿志,

    岂叹流年损朱颜。

    当此,则欲将平生所遇之境历;所受之皇恩;所经之情缘;记之录之,以告世人。然则文风日下,世人不看那圣经贤传,反喜稗官野史、淫邪荒诞之书。此固为人之常情也,著于书上之事不甚了解,口口相传之物倒乐在其中,对那妖狐媚传、淫荡荒谬之作心念炽热。由是那风月之书不绝于市,荼毒子弟,教淫奸凶恶之徒霍乱于世,女,诛人父兄,此实为立书之大忌,文字之不幸耶。余作此书,不为何人立传,单记故事。奈何古往今来之书,立意深远,余学不足,浅谈一二。指事喻怀,不求言新辞巧;说人遣道,惟有情真意切。可叹这:世有万字多,但取一句奇。书中作几首歪诗熟语,亦是为引人注目。人物离合悲欢,多为人之情感。诸多荒诞不经之处,亦是作者自臆,以供看官喷饭饮茶之乐,作针时贬事之用。列位呵!你道此书所述何事,且细细看来:

    盖闻混沌辟开以来,西天灵鹫峰下,有一老祖座下数千弟子,老祖每日讲经度法。这日:霭雾满乾坤,瑞云罩天光。灵鹫山下祖,无相尊世王。佛法千里绵,仙根万载长。清晓山露冷,缥缈异珍香。果真是:青鸾对对,红凤双双。草木添秀色,野花有余芳。色空流还际,大道源法堂。

    老祖居于高堂讲到:汝当谛听,我当依过去诸佛说十二因缘法。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无明灭即行灭,行灭即识灭,识灭即名色灭,名色灭即六入灭,六入灭即触灭,触灭即受灭,受灭即爱灭,爱灭即取灭,取灭即有灭,有灭即生灭,生灭即老死忧悲苦恼灭。颠倒当知,一切众生,不能见于十二因缘,是故轮转生死苦趣。若有人见十二因缘者,即是见法,见法者即是见佛,见佛者即是佛性。何以故,一切诸佛以此为性,汝今得闻我说此十二因缘,汝今以得佛性清净,堪为法器。于第一义谛不了故名无明,所作业果是行,行依止初心是识,与识共生四取蕴为名色,名色增长为六处,根、境、识三事和合是触,触共生有受,于受染著是爱,爱增长是取,取所起有漏业为有,从业起蕴为生,蕴熟为老,蕴坏为死;死时离别,愚迷贪恋,心胸烦闷为愁,涕泗咨嗟为叹,在五根为苦,在意地为忧,忧苦转多为恼。如是但有苦树增长,无我、无我所,无作、无受者。三界所有,唯是一心。如来于此分别演说十二有支,皆依一心,如是而立。何以故?佛子,此中无明、爱、取不断是烦恼道,行、有不断是业道,余分不断是苦道;前后际分别灭三道断,如是三道离我、我所,可有生灭,犹如束芦。无明缘行者是观过去;识乃至受是观现在;爱乃至有是观未来。于是以后,展转相续。无明灭行灭者是观待断。复次,十二有支名为三苦,此中无明、行乃至六处是行苦,触、受是苦苦,余是坏苦;无明灭行灭者,是三苦断……依此云云。

    且说座下一弟子闻得老祖所言,不禁冷笑一声。这弟子乃是老祖近日收得一孽徒,方赐法身。本是令其在席中识得一二佛法之精妙,大道之无极。怎想他竟冷哼一声,颇有轻浮之意。老祖闻得,顿言问道:“你这畜生,怎的不安生听讲,冷哼乃是何意?”那弟子道:“老祖讲得略有偏颇,弟子认为个中有误,由此不禁冷哼。”老祖莞尔问道:“此中有何偏颇?”那弟子道:“老祖讲‘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无明灭即行灭,行灭即识灭,识灭即名色灭,名色灭即六入灭,六入灭即触灭,触灭即受灭,受灭即爱灭,爱灭即取灭,取灭即有灭,有灭即生灭,生灭即老死忧悲苦恼灭。颠倒当知,一切众生,不能见于十二因缘,是故轮转生死苦趣’。我看来不然,天地万物,本不清净,行为造作乃是世人之所为,眼、耳、鼻、舌、身、意出胎之时便有此番六觉,求爱之执着,极力之夺取,夺取生业因。生老病死,忧愁苦恼乃是世间轮番之业因,何以缘起,何以缘灭。若是没有这无明妄动,没有这行为造业,没有这入胎之识,没有这色身之享乐。世间焉有何物使得那贩夫走卒,痴男怨女于三生石上刻下今生之遗愿,来世之想枉。”

    老祖道:“世间众生,尚不能观察这十二因缘之法,堕入那无穷尽的轮转生死苦海之中,每遭离世,纵有千般不舍留恋,焉能逃脱那轮转之门,生生世世堕于那世间无尽烦恼中,何时享此无极大道。”

    弟子道:“老祖此言差矣,我闻得那三生石畔,多少痴男怨女留恋那世间之情爱。孟婆桥前,无数名士不愿了结此生之牵绊。我看那轮转上千次他们尚不悔悟,那这世间必有其眷恋不舍之情物。”

    老祖道:“闻你所言,想必你是对那凡尘之事颇有留恋?”

    弟子闻言,心中猜想老祖必是动怒,乃道:“师父,弟子不敢。”

    老祖道:“你这顽徒,那日我领你上山来时,我见你眼中尚有留恋之意,我以为前世你已将那六根斩尽,不再眷恋红尘中琐碎之事,今日看来,前番那诸多苦事尚未通透你那六根,仍须下世再经磨练。”

    原来这弟子前世乃是老祖座下一掌灯顽童,那日老祖见他生的清净,深得老祖喜爱,于是收他到座下弟子。怎知后来老祖讲经到六根十二因缘时,这顽徒也是冷哼一声,老祖问起根本,当日所述之言与此番差别一二。老祖深知他六根未净,于是赐他凡身,到那红尘之中走得一番。老祖料得他此番红尘苦难经得八九,缘法却未必识得几分,于是将其领入这灵鹫峰下。除其前世之记忆,可这顽徒自上山以来,时而魂不守舍,若失其物。老祖这日继续讲经,其意旨在观察这顽徒对于六根及那因缘之法识得多少,怎料这蠢物竟尚未顿悟,对那凡间红尘之事仍有眷恋。

    这弟子闻言,知道老祖已是生气,奈何自己此番见解好像并不得老祖意,于是垂下了头。思索片刻,说道:“师父,想那世间定有什么物事值得这许多人们流连忘返,我看那下界有一善士,轮转数十次,仍旧是不得甘心。还有那男男女女们,那孟婆桥前也不愿舍弃前世之记忆,往生之念想。我不禁疑问,这轮转之苦他们虽是难以承受,可还是愿意轮转下世为人,这是何道理?”

    老祖道:“这世间的情与爱、悲与欢、聚与散、离与合,皆是由于人们欲望所使,人生来有八苦,生之苦:你看那幼小婴儿,通过狭窄的生门,这痛苦自非言语可形容,脱离母体之后,外界灼热或寒冷空气又伤,又被那接生者手掌抓来提去,这对幼儿肌肤而言,有如鞭笞之不及。婴儿落草之时为何哇哇大哭,那天地之气自口鼻喷涌而进,实属外来之物,侵其心脾肝肺,此之痛,亦是外界之灼,内心之沸。你看那老之苦,无人能避免,岁月流转,白发苍苍,唇收齿动,便有异常者,自七十岁八十岁,上述现象终会发生,年老体衰,腰背腹,四肢躯干皆已暮年老化,此乃是生理痛苦。更为甚者,女子便纵有百种风流,千般体态,青春消逝,鸡皮鹤发,心里更是崩摧。那病之苦,自婴儿坠地之时,便不免开始各种起病,风寒湿热,疠风虏疮,且说医药可治,可那多少心病又岂是区区药物可治……”

    那弟子心中疑惑:天下竟还有药物不可治愈之疾,想师父说那心病应是世间难以逃脱之物了。

    老祖继续讲到:“你再看那死之苦,盖宇宙万象,生住异灭,周而复始。有生就有死,有好便有坏,法尔如是,安有例外。你且看那天下苍生,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妄想炼丹求道,以谋长生,殊不知六道轮回,滚滚而至。那爱别离之苦,亦复如斯,生离死别,人间惨事,与那相亲相爱之人生离,也将感到痛苦。所谓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来丧子,此乃人生三大苦事,皆是生离死别,无不痛心……”

    弟子听到此处,大感悲凉,但心中对那人间红尘之事仍是向往,于是问道:“师父,那这世间当真如此不值,可那些人却照旧留恋,想有何物定是吸引其为之所往?”

    老祖笑道:“那红尘之中却也有些乐事,可常常又是美中不足,何人能尽其全美,安享那人间乐事,纵有全美者也不过乐极生悲,转瞬即逝,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幻梦。”

    弟子闻言,听得老祖说到有些乐事,心中顿时对那世间便充满执念,乃向老祖问道:“师父,不知我等中人,能否去那轮转中走得一回,了解得那番乐事也当真不枉此生。”

    老祖道:“你这孽徒,上山来尚有多久,便对那红尘之事念念不忘,想来前世之苦不够你认清这千般烦恼万般折磨。”

    弟子闻言说道:“师父,弟子恳请师父许我去那凡尘之中走得一趟,识得师父所述之苦,懂得此生之大理。”

    那堂上众人听闻这顽徒此般说道,都不禁莞尔一笑,皆想:你这番下界可不是第一次了,想你前世也是这理由去到凡间,经得数十年仍旧不悔悟。

    老祖也不禁笑道:“你这厮到底还是凡根未了,心魔难消啊!你此番去可以,可我要你尝尽那世间百般苦难与多少离别,你可愿意?”

    弟子心想:老祖说那世间苦难与离别乃是人间一大惨事,令人痛心,要是我此番下界难以承受该当如何是好。可要是我又不去,老祖却是为何讲我凡根未了,想来我注定是有此一劫,且闻得老祖说那凡尘中的乐事却有几番风味,何不借此良机,下界一遭,也是了却一番心愿。那弟子想至此,对那老祖说道:“师父,弟子愿意!”

    老祖闻言,心中不禁叹道:到底是个孽根,几遭磨难,却难以平复那心魔,斩不断那凡根。既然他已答应愿意前往,那便再让他走这一遭,只盼他这一次能早日悔悟。于是说道:“你且随我来。”

    那弟子起身随老祖行至山前,闻得一片水声,复行百射之地,但见:山前涧壑深,崖边草色新。怪石青苔润,绝壁奇花喷。败叶满铺路,枯藤盘树根。交翠密松簧,错杂浓异芬。烟霞才放彩,日光随月奔。原来那山前竟是一条深涧,只见那涧中:冷气穿云过,涧深雾气飞。清波随风动,夜雨点石摧。浪高难行舟,水响狐兔悲。江河本同源,此水却可危。

    那弟子看得此番景象,心中纳罕道:想我这般圣地仍有这等险要之所在,那尘世中又有多少可怕之处,可是已经随师父到了此地,且不知师父意欲何为。

    老祖忽地停下脚步,说道:“顽徒,你可想得清楚了,此番下界又是一场磨难。”

    弟子心想:师父好生啰嗦,都已行至此处还在问我,可听得师父言语,甚感凄凉,实在有唤我回头之意,想那世间当真凄苦。但若此时回头,今后岂不教那众师兄弟笑话一番。乃是心下一横,对老祖说道:“师父,弟子已想得清楚了,此番无论多少磨难,绝不后悔,只愿走得这一遭便可懂得师父之苦心。”

    老祖道:“此番下界,我且任你修为,不予插手,且让你尽那世间百态,明那万象是非,理得三分情爱,识得七分缘法。”说罢,便将那顽徒推向涧中,那涧中寒水将其吞没,倏尔便漂起一具死尸。正是:满身佛法前功弃,一念即成向死生。

    且说这深涧,当年老祖得道之时,径直往这灵鹫峰下而来,决心在此传道,奈何这世间俗眼谄媚之人众多,恐来者不善,扰乱清宫。于是将这灵鹫峰与那世间俗地连接之处劈出一深壑,且不见底。自此,上山寻访之人顿减,只是可怜那飞禽走兽,不识得这法力所为,老猿兀鹰也往那壑底钻,由此白白送了许多畜牲性命。老祖心下仁慈,怜惜这生灵,于是引那灌愁海之水,以此为涧。此涧虽是作为这灵鹫峰与那俗尘隔绝之物,可老祖座下弟子中也不乏思凡之辈,故此涧又被老祖用以助那孽根醒悟之地,若是一念得道,便是回得这灵鹫峰,若是一念不得,便坠入那轮转凡世之中。

    这涧中天地,与那尘世中并无二致,那民间轶事、宫廷政史、朝代年纪倒也随那世间一般。也是那蠢物有此一劫,值那地处东南,有一地名曰姑苏,这姑苏城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风流红尘之地,正适合那蠢物好生磨练。

    时值明神宗年间,万历乙卯年。那姑苏城内,有一善士,姓曹,名盛忠,字慕青。其父死后遂子承父业,经商为道,富贾一方,为人却敦厚实诚。颇喜诗文,善交名士,素爱与士大夫、官吏交往。夫人姚氏乃是嘉兴大户人家的女子,开明大方,性情贤淑。下得一子名曰曹世定。这曹盛忠还有一母兄曹盛志,正是那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曹盛忠虽是一善士,经商谋计,也满身书卷气。其兄却心狠手辣,骁勇善战,于万历庚戌年升授定远将军,官至从三品,坐守湘南。曹盛志膝下亦有二子,大儿名曰曹世康,二儿名曰曹世庆,皆随父亲坐守湘南。

    这曹家一族却不知是何处迁至于此,阅其族谱,开卷第二页便是那字辈排序,上写道:家道复兴隆,扬名耀显宗。子必继贤雄,盛世佑天洪。德业昭朝中,百代余高崇。至此序尽时,后世孙续之。这辈序到这曹盛忠时正是盛字辈,其子又是世字辈。

    曹盛忠此时三十有七,膝下一子,其妻姚氏腹中还有一子,临近会产。这日正是万历乙卯年四月初八日。曹盛忠外出会客归来,你看这曹盛忠是何模样,但见得:丰姿英伟,威雅俊逸。言语尊孔孟,礼行效汉周。头束粉白一字巾,腰勒卷云软玉带。手执泼墨山水扇,脚踏白底黑皂靴。人生几近不惑年,依旧不减风流样。

    见夫人脸上略有痛苦之色,半倚在床上。丫鬟们在一旁端茶递水,曹盛忠道:“夫人这是病了还是将要临盆?”姚氏道:“老爷,这顽胎只怕是要落了。”曹盛忠闻言,随即命人去请稳婆。未几,那稳婆便已请来,待其观察审度,乃道:“夫人这是要产了,快取热汤来。”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取得几盆那热水而来,稳婆道:“留下三个丫鬟,其他的人出到门外去。”又转向曹盛忠道:“曹老爷,你也请退到门外罢。”于是曹盛忠领着丫鬟便出了那房门,俄而听得房内痛苦之声连连,又过不一会子,便听得那夫人痛苦之声消垂,婴儿的啼哭之声从房内传来。曹盛忠面露悦色,正欲推门瞧瞧夫人好歹时,稳婆便道:“老爷请进来罢。”曹盛忠便推门而入,见那姚氏躺在床上:云鬓乱堆无模样,湿汗洗面容玉消。眉间有气无力似蹙眉,口中若呼若吸却痛吟。朱唇尽无气血,手足全存倾颓。看得曹盛忠心头一震,虽是已见过夫人产子的模样,但还未见过此时之状况。于是疾步走到床前问道:“夫人可无恙?”姚氏微微抬起头说道:“无恙,老爷看看孩子吧!”

    曹盛忠握住夫人的手,安慰片刻方才起身,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只见得那孩子嗷嗷啼哭。姚氏问那稳婆道:“老妈妈,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稳婆道:“回老爷夫人,是一小少爷。”

    噫!你道这是谁,原来那日老祖将那顽徒推下深涧后,水面随即漂起的死尸乃是这孩子的前身,也该他正有此劫,这曹盛忠之妻腹中所生便是那蠢物。

    闲言少叙。曹盛忠的长子曹世定时年九岁,这曹世定周岁之时,曹父要试其志向。便将那世间之物置于前,任其拿捉,那曹世定抓了一把银子。曹盛忠捻须赞道:“此番最好,是我所出。”自那曹世定抓了银子后,其父更是宠爱有加,待他识字念书起曹盛忠便常常带着他熟悉那经商之道,也是盼他日后子承父业。这当然也不奇,那朝中,庸君无能,宦官当道,与其在那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倒不如做个民间散客,活得却也自在逍遥。

    时过三月,这日正是乞巧节,晚饭用过之后,姚氏便怀抱曹世安回房休息去了。曹盛忠道:“云儿,吩咐他们在后院置桌摆果,我与夫人要品果观月。”云儿道:“老爷,昨儿申大人派人送来的葡萄与杏儿一并也摆上吧。夫人午间就说嘴有些馋。”曹盛忠道:“那申大人近几年与我来往甚是亲近,这是何故。”云儿道:“这个我可就不知了。”曹盛忠道:“行了,你快去安排罢。”云儿乃去。这云儿便是曹盛忠的随身丫鬟,曹盛忠三十岁那年,原先的老嬷嬷因年长,诸事照顾不周。被曹盛忠打发回了乡下,而后又在东街买了现在的云儿。这云儿年方十六岁,生的婷婷袅娜,十分乖巧。至掌灯时分,云儿来回话道:“老爷,后院小厮们已经摆设好了,请老爷夫人后院品尝。”曹盛忠道:“去后房请夫人一同前往。”

    姚氏不一会子便来到后院。但见:

    云残星斗奈疏稀,天暖暮烟淡微茫。

    月薄千树隐黄昏,樽前短篱一枝黄。

    翠竹倚墙青幽驻,金炉向晚散冷香。

    台榭林泉凭栏处,曲屏歌扇晚蝉凉。

    暗雨细草起白露,浅风吹绿降寒霜。

    乞巧鹊桥心相印,兰夜织女会牛郎。

    曹盛忠与夫人一同入座,姚氏道:“老爷今日如何有此雅兴,摆设瓜果赏月?”曹盛忠道:“夫人,我不是说了吗,没有别人的时候叫我慕青便可,左一声老爷,右一声老爷,叫得我自己当真十分老了一般。”姚氏笑道:“当你是个孩子的爹的时候,我就叫上了老爷,改了也不习惯。”曹盛忠道:“那便随夫人去了。”姚氏道:“老爷还没说今日何来雅兴,设瓜赏月呢?”曹盛忠道:“夫人当真是不知还是故意与我打趣,今日不是七巧节吗,一来是与夫人谈谈心事。二来明儿初八不是孩子三个月了吗,我想请夫人与我一同为孩子想个名字。”姚氏道:“老爷这不说我还记不起今日是乞巧节了,倒是明儿孩子便三月了,是该取名儿了。”曹盛忠道:“我近日也在思索此事……”说着曹盛忠站起身来,捻须踱了几步,忽地扭头向姚氏说道:“夫人,你说单取一个安字,可好?”姚氏道:“何意呢?”曹盛忠笑道:“暗月隐垤坳,夜风新柳摇。浮生无所患,世安普光照。就叫他曹世安!”姚氏念道:“曹世安,曹世定,曹氏安定。好,好,好!正是要曹世安定。”

    那曹盛忠与夫人名字取罢,便是尝瓜赏月说事,并无甚乐事所记。却说这蠢物在房中睡下,丫鬟们摇着蒲扇,相互逗趣,夜中睡去。

    这正是:顽根难了尘中事,道法返本赐此生。毕竟不知此后还有何劫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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