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上特别冷，让无所事事的孩子们不愿起床。
陈勇九岁了，肚子饿得慌，就睡在还有一点暖气的棉被里，准备熬到中午起来吃一口，然后出去找几个伙伴们玩耍。
陈香六岁，在屋里玩头巾，是妇女们经常扎头的那种方方的，然后呈三角形的那种三角巾。她想把自己的脑袋包裹起来，准备出去玩，总是觉得很冷，最后还是钻进了被窝里暖和暖和。
陈志华推开堂屋的大门，来到东边的房间里，把粮食放在架子床的下面，看着一双儿女棉被裹裹的，生气了。他一边掀开被子，露出两个小人来。
孩子们都抽搐了一下，吃惊地看着爸爸。
“都给我起来读书！”陈志华象平时课堂上训斥学生一样，厉声吼着，“啪”地一个巴掌就打在陈勇的屁股上。
陈勇习惯性地起身，腾地窜到床边，准备夺路而逃。
陈香咯咯咯地笑着，在床上打滚，眼泪都出来了。
“丫头，你也起来读书！”陈志华瞪着牛眼吼道。
“傻子！跑出去冻死你！”陈香说着就用手指着陈勇笑弯了腰。
陈志华按着陈勇骂着：“你真是一个傻子，你没有看到妹妹聪明吗？早上要起身的，穿好衣服出去，冻出病来害谁？你放心，你冻出病来，我们不管你，再给你妹妹生个弟弟更好！”
陈勇终于哭了，满眼都是泪，哀求着爸爸说：“爸爸，你不要生了，我会听话的。”
“听话有什么用，还不如王老师家的狗呢！狗都知道看家，你就找到窝床，养你有什么用处？”陈志华今天去队里借粮很窝囊，火气都出在儿子身上了。
陈香看着爸爸的脸色，是真的生气了，又看着哥哥满脸的哀求和无奈，点点头，似乎明了什么，然后认真地说：“爸爸，哥哥会写字！”
“儿子，你真的会写字？”陈志华的脸色松开了许多，好奇地看着儿子。
“我教的。他胆小，不敢写给你们看。”陈香仰着脸说。
教师太严厉了，学生什么也学不会。陈志华深深地知道其中道理，于是满足地笑了笑，走了出去。
农村的屋舍还没有太大变化，都是泥墙草屋，只是间数多少不同。
陈志华家的房屋还是比较正式的，有三间堂屋、两间厨房和三间猪舍及厕所。所有的空间都是二米对三米的口径，每间就是六个平方的光景，空间不大，胜在清爽。
他忙忙碌碌的张罗出一堆物品，有口袋，大萹、筛子、高粱把子和木瓢等，从屋外进来，径直来到床前，拖出尿素口袋，取出大麦，顺便也看了儿女一眼。
陈勇已经穿好了衣服，就是一套棉制的棉袄、棉裤和棉鞋。他和妹妹站在妈妈的梳妆台前，写字呢！
女儿在握着儿子的手写字，这也是妻子教女儿的写字入门法，却对儿子无效。
纸上是几个弯弯扭扭的字，也不能算字，鬼画符！
“你们都跟我过来，看我做早饭。”陈志华喜欢言传身教，做什么事情都把孩子叫到身边。
他们来到了厨房的灶间，看着磨台上干干净净，很好奇！
女儿跑到灶台上，踮脚，伸手，摸了锅盖一下，就哇地哭开了。
陈志华就打开口袋给她看，然后说：“小香不哭，粮食在这里，很香的。”他说完，就拿出几粒分给他们。
孩子们都把粮食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着他不断地推动磨盘磨出粗细不一的碎末来。
“小香的嘴淌血了。”陈勇吃惊地看着她，口无遮拦地喊着。
小香一惊，然后就大哭起来。
陈志华是吓不住女儿的，只能拿吃的东西哄。现在没有吃的，也就没有办法。
这样哭着不好，肯定有人过来的。他想着，就开始烧锅。
本来还哭着的女儿，看到烧锅了，就跑到灶膛前取暖了。
陈志华取了半碗大麦，倒入锅里炒着，麦子的香气就出来了。他把麦子都铲起来，给了几粒他们咀嚼，继续磨麦子。
“麦子真好吃！”陈香一般说着，一般跟在爸爸身边，就像一条腻人的花猫一般可爱。
陈勇就傻傻地站在那里咀嚼炒过的麦粒，目光内敛，似乎在思考？还是在品味？
陈志华看到陈勇着中眼神，心都碎了。
目光内敛的孩子都是极品，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傻子，极个别是天才。
陈勇都一年级了，字都不会写，而且是教师的儿子，都被打了三年了，还写不出字来，不是傻子是什么？
陈志华很早就想再生一个，都是妻子反对，而且理由很漂亮。
“一个儿子都这样了，也是报应。言而无信的人就该样傻子！”王玉琴每次说完，就会痛哭流涕，要劝很久才会缓过来。
陈志华每次想到这事，就会目眩良久。
很快，麦子就都磨好了，也筛完了。
炒过的麦子被放进磨子的进料口，磨出香香的碎末来，反复多次后，最后晒出面粉来。
陈志华开始做早饭，在水烧开的时候，灌了一个暖壶，再把面粉放进一个大碗里，用开水一泡，用筷子快速地搅动，那个香气四溢，醉人心脾。
锅里重新放水，粮食也很快放进了锅里，开始熬粥。
碗里的面糊是很烫的，女儿先吃，然后是儿子吃。儿子很孝顺，总是六点给爸爸。
面糊吃完后，粥也熬好了，继续吃，留一碗给孩子的妈妈，准备进堂屋继续写字。
他们在厨房里已经很久了，离中午也近了。
冬闲是名副其实的，社员们很早就放工了，留点空闲给各家各户忙自己的事情。
王玉琴捡了一担芦苇碎料，挑回来，放在草垛处，用木头压好。她闻出麦子的香甜，知道他们吃了麦面，虎着脸从外面进入厨房，看到刚刚吃完早饭的爷儿们，生气地说：“有得就浪费，你们就不能节省节省，吃完了吃什么？求人是件光彩的事情吗？”
陈志华无语。这是经常的事情，都是挨训的份儿。
孩子们玲珑地从人缝里钻走了，继续学习写字。
“吃早饭吧！下午我还要出去编芦苇帘子的。”王玉琴说完，就歉意地看着丈夫。
“我也去吧？也能帮你多编几条的。”陈志华硬着头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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