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海和方清笑这边做客做的愉快,方清岳那边的进展却出了点波折。
方清岳到钱府时,钱府虽已搭好灵堂,但上下还是跟乱糟糟的鸡窝没什么两样。钱笑通称霸苍炎城多年十分了得,但膝下只有不到十岁的一子一女,外加一妻四妾五个女人,除了大夫人,其余的只知道哭,统统不顶事。
方清岳到底还是给了钱笑通几分面子,到了钱府灵堂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向跪在一旁的钱夫人道:“逝者已矣,夫人还请善自珍重,节哀顺变。我与钱公也算旧识,夫人若有什么需要帮衬得,尽可以开口,在下定当尽心竭力。”
见有人吊唁,钱夫人先是按规矩答礼,接着才抬起头来。方清岳是第一次见这位夫人,只见她四十余岁的模样,长的虽不是极美,又满脸憔悴,却自有一股大家风范。看得出来,虽然因丈夫的死深受打击,但钱夫人仍是十分冷静,一举一动没有半分失礼。“看起来倒不是好拿捏的。”方清岳心中暗道。
钱夫人不认得方清岳,但看他上下打量自己,眼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钱夫人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她低声吩咐身边的贴身丫头去找管家,又对方清岳道:“外子突遭不幸,幸得有亲朋好友帮衬,小妇人才能让外子走得体面,如今万事还算妥帖,多谢公子美意。不知公子与外子有何渊源,小妇人斗胆请教公子姓名。”
方清岳淡淡一笑:“夫人说哪里话,在下夜城方清岳,夫人虽不识得在下,想必也是听说过夜城方氏的。”
钱夫人脸色本就苍白,闻言更是没了半分血色。
方家是个存在?在西北乃至整个萧国,就是问个三岁娃娃,也能知道答案。
百年世家。
这里说的百年,是指方家在西北立足已有百年,存在百年,就是王朝也不过如此了。但有传闻,方家是从极北之地迁到西北的,据说他们迁过来时由于当地原住民不肯接纳,他们就杀了数不清的人,在一片血海之上建立起家园,据说他们立足之后就像寻常家族一样开始男耕女织、族中子弟开始求学经商,但却是无往不胜,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有人说方家豢养着数不清的杀手,有人说方家藏有数不清的武功秘籍、金银财宝,也有人说方家人看起来都很平和,但下手也从不留情……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夜城方氏,那是真不好惹。
钱夫人对钱笑通的生意并不过问,但绝非一无所知。她知道钱笑通曾与方家交好,也知道钱笑通被人指使着与方家作对,但到了哪个程度她并不知道,不过也不用知道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恐怕老爷把方家坑的不轻,百年世家呐!哪怕只是受了一丁点蒙蔽,只怕也是不肯善罢甘休吧。钱夫人想着,后背早已爬满冷汗。她娘家也算是萧国大族,自然知道这种庞然大物一旦发难恐怕是不死不休的结果,在知道丈夫与方家交恶后,她曾百般劝说,希望丈夫就算与方家断了来往也不要交恶,却都被钱笑通拒绝了。钱笑通一惨死,她就怀疑是方家下手,但钱家绝对无法与方氏抗衡,于是她不顾苍炎城人死停灵三日的习俗,下令立刻搭建灵堂,只等近亲吊唁之后立刻下葬,可谁想到,谁想到!
钱夫人捏着手帕抹去眼泪,在丫头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道:“小妇人曾听外子提起,说钱家这些年来多亏了方氏照顾,才有了今日的繁华盛景,如今方公子亲至,想必外子泉下有知,必然是极为欢喜的,还请方公子到花厅暂歇……”
钱夫人言语间极尽委曲求全,只盼望方清岳不要在灵堂里开闹。方清岳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心中满是感慨:她的年纪,足以做自己的母亲了,这样一个女人,又说着这样委婉的话语,有些不中听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他决定再给这个女人三分面子,于是敛衣行礼道:“那就有劳了。”
钱夫人闻言大喜,正要唤仆役请方清岳去花厅,却听到外边传来一声怒喝:“姓方的,不要欺人太甚!”
钱夫人手指一抖,清川锦做的精致手帕悄然落地。
随着怒喝,冲进来几名穿着孝服的男子,当先一人方清岳认识,正是钱府大管家钱骁,他也认识方清岳,见方清岳和钱夫人面对面站着,钱夫人又一脸惊恐,还以为方清岳对钱夫人做了什么,顿时怒火更盛,他两步上前挡在钱夫人身前:“夫人莫怕,这不过是方家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又对方清岳冷声道:“这里是苍炎城,可不是夜城,方大公子记清了!”
这是家里的大管家,是忠心耿耿的大管家!
钱夫人紧紧抓着胸口,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钱骁,她心中突然浮出一句从来都不曾想过的话:老爷,妾身实在是想,想把钱骁踹出去啊!
钱夫人到底是有几分见识的,心里想了就立刻付诸实际,她一脚踹在钱骁腿弯处。
钱骁“扑通”跪倒在地,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钱夫人,满屋的人也都惊讶地看着她,活像是见了鬼一般。
那可是素来端庄贤淑的钱夫人,钱府的正堂大妇!
钱夫人根本没空管这些,劈手一个耳光抽的钱骁直接趴在地上,钱夫人怒斥:“蠢才!你如何就敢出言不逊,污蔑方公子!”
钱夫人一脚一耳光动作迅速,钱骁到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钱夫人又对方清岳施礼道:“下人不知理,都是钱府管教不严,唐突方公子了,还望公子海涵。翠儿,还不快请方公子去花厅!”
一个丫头赶紧走过来福了福:“还请公子随奴婢来。”
方清岳看了看钱骁,又看了看钱夫人,淡淡地道:“花厅就不必了,方某有几句话想对夫人说。”
钱夫人咬咬牙,低声道:“方公子一定要在这里说吗?就不肯给我家老爷半分脸面?”
方清岳抚掌轻叹:“夫人可谓是女中豪杰,只不过,方某也不是一个人,今日若就这么算了,我夜城方氏的脸,又往哪儿放呢?”
钱夫人闻言,也不再做哀求之色,敛衣正色道:“既然公子不肯,那就请公子赐教,小妇人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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