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海刚处理完两个门子，就有丫鬟来报，说大爷已经喝了陈师配的药睡下了，陈师已经在兰院歇下了，还有方小爷沐浴的香汤也已经备好。
方清海点头表示知道了，问方清笑：“三儿，吃饱没？”见方清笑肚子吃得溜圆，就让他坐在自己肩上，送他去沐浴。
大房哥儿们有专用的浴室，建在一处温泉上。到了浴室，方清海遣退伺候的丫鬟，亲自帮方清笑擦洗。洗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三儿可有怨父亲把你过继出去？或是怨父亲把大哥撵出去？”
方清笑一愣：“二哥这是什么话？”
“不然为何你回来一直没问父亲的近况？”
方清笑暗道：我不想问！
方清海认为方清笑是默认了，又道：“其实父亲当年把你伙计出去也是十分舍不得的，可你身体一直不好，陈师医术高绝，说必须好生给你调养才行，父亲这才放你跟他出去。刚才听护卫说你都能用鞭子抽人了，可见陈师调养有方，你的身体这是大好了？”
方清笑觉得自家二哥的话被钱六听见得吐血三升。
“师父说没事了，就是比别人的身子弱一点，注意点就行。”
“那就好。至于大哥，他……”
“二哥，大哥清醒时已经跟我说过了，他没什么好抱怨的，谁让别人都乌眼鸡一样盯着他，避出去反而能得条生路，谁叫我们是方家人呢。不过二哥，你这两年如何？父亲他，怎么样？”
“我还好，只是父亲在大哥出事后消瘦了不少，现在住在宗祠，我已经派人去请父亲回来了。”
正说着，一个护卫在门外道：“二爷，族长请您现在去宗祠一趟。”
方清海站起身擦擦手，对方清笑道：“我先去一趟，你别在池子里泡久了，小心头晕。给你叫丫鬟来伺候？”
“不用了，二哥。”
看着方清海匆匆离去，方清笑陷入沉思。方家三兄弟中，方清海看似不如方清岳手握权利，也不像方清笑那般肆意妄为，但却是最干净的一个。明面上的敌人由方清岳对付，暗地里见不得人的事则由方清笑处理，除非万不得已，方清海绝不轻易染血，他的手算是极干净了。可现在，方清笑暗叹，如今二哥已经杀人不眨眼了，真不知道这两年他经历了什么。
方清笑正想着，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三哥儿，老爷命你子时去见他。”
方清笑叹了口气，先别管别人了，还是想想怎么去跟老爷子解释在人前显露武功的事吧。“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再说吗？”方清笑满嘴苦涩。
父亲并没有直接从宗祠回来而是召他前去问话，这让方清海心中升起些许担忧，他虽然曾常年求学在外，但父亲和幼弟之间略显不正常的相处他还是有所察觉，似乎幼弟对父亲颇有忌惮，而父亲对幼弟也并不像众人看到的那般疼爱，方清海敢肯定有几次父亲看向幼弟的眼中满是怨恨。
不过，父亲的这种态度似乎也情有可原。方清海叹了口气，他犹记得当年阿娘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也记得阿娘是如何抓着父亲的袖子苦苦哀求保住孩子，更记得阿娘过世后父亲是如何两眼血红的盯着幼弟，当时父亲是想把幼弟直接摔死的，幸亏大哥眼疾手快接住了幼弟，不然只怕幼弟当场就要给阿娘陪葬。
只是当年旧事怨不得幼弟，过了这么多年，父亲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吗？方清海看着宗祠又叹了口气，撩起袍子走进宗祠。
方氏宗祠中，一排排牌位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十分阴森，方谨怀坐在正中的蒲团上双目微阖，方清海走到他身后轻声道：“父亲。”
“我听说，三儿把崧骏带回来了？”
“是。”方清海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崧骏怎么样？”
“大哥剧毒刚解，身体还很虚弱，不过陈师说并无大碍，只需精心调养即可。”
“待会你去找方桥，让他到我的私库里拿些上等补品给崧骏。”方谨怀说完，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三儿回来就打了人，你亲眼看见他动手了？”
“不曾，不过三儿只粗粗练了几天锻体之术，想是这两年陈师教的，钱六和郑晓的伤势也不过是皮外伤，只是他们……儿子一时气不过就命人处理了。”
“处理了就处理了，现在府里诸事由你负责，处理几个下人无需向为父解释。三儿怎么样？”
“听陈师说，三儿的旧疾已经痊愈了，就是身子比同龄的孩子弱些，仔细调养也就是了。倒是比两年前看着健壮了。”
方谨怀沉默了片刻，又道：“这几日崧骏病重，府里府外人心浮动，诸事繁杂，辛苦你了。”
方清海一愣，低头道：“没什么辛苦的，这么多年都是父亲和大哥在前边给我挡着，我也该为这个家做些事了。”
“好了，今日崧骏平安归来是喜事，不要扭捏了，回去吩咐厨下摆宴，好好庆祝一番。”
“是。”
“对了，就咱们爷们几个，不要请旁人了。有问的，就说崧骏身子还不好，三儿今天又吓着了，摆个简单的家宴就完事了，等崧骏身子好利索了再大庆。”
“……是。”方清海心里话，三儿吓着了？这话谁信呢，气着了还差不多。
是夜，方家大房张灯结彩，丫鬟仆役护卫个个喜笑颜开，另一边却有人炸了锅。
离本宅不远的巷子里，三十来岁的方谨禹在自己的住所大发雷霆，砸了一地的东西不说，前来送饭的爱妾更是被他一掌打出去生死不知，丫鬟仆役全都远远躲开了他所在的屋子，生怕一个不小心丢掉性命。这时，一个仆役打扮的矮小男子悄无声息的靠近离屋子，他四下观察，发现没人盯梢后，悄悄钻进了屋子。
听见门口有响动，方谨禹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门口，看清来人后，又无所谓地坐回椅子上，“本家那边情况怎么样？”
“好叫禹少爷得知，那边正在开宴，方清岳刚醒。听说是身体虚弱，需要静养。钱六被方清海赏了三寸板，杖毙了。”
“啪！”方谨禹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依你看，还有没有机会弄死那个大少爷？”
“依属下看，我们尚有翻盘机会，而且可以一次弄死方清岳方清海两个人，剩下的方清笑是个毛孩子，不足为虑。”
方谨禹眼中瞬间放出慑人光芒：“怎么做？！”
“方清岳中毒后，为防止府中人受害，方谨怀命人烧毁了他住的雪松楼。现在方清岳回来了，方清海把他安排进了听涛阁。您也知道，听涛阁在本宅东北角后花园边上，周围没什么建筑，却有一大片低矮灌木，现在正是多风的时候，咱们只要找个机会放一把火……”
“不错，不错，现在方清岳身体不好，想必不会离开那里。方清海呢？”
“属下打探到，方清海这几日都会留宿听涛阁，据说是府中尚有内鬼未除净，怕再害了方清岳。”
“除内鬼？嘿嘿嘿嘿嘿。”方谨禹发出一阵鬼魅般的低笑：“可不是有内鬼么，方二爷，既然你想保护你大哥，那就跟他一起下去吧。如何动手，你可要安排好。”
“属下已经弄清楚了，方家两兄弟分别住在听涛阁二楼的两间屋子里，到时候属下会安排先在走廊和楼梯上洒下油脂，听涛阁周围属下也会放置点火之物，方清海武功不高，大火之中他没法带着方清岳全身而退。等方家其他人发现火起，一是来不及过去救火的。”
“好！等事成之后我入主本家，你这个护卫副统领就该挪挪位置了，本宅护卫统领的位子就是你的。”
“谢禹少爷，不，谢主子！”矮小男子行礼之后又悄悄离开了，没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进过这个院子，只有方谨禹血红的眼睛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方谨禹，四长老的独子，自认本事了得，想借着此次方清岳受困上位，可惜，他的名字与方谨鱼相似，脑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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