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怀就在离听涛阁不远的一处凉亭里坐着。旁边钗横鬓乱的乔临娘被两个仆妇搀扶着,满脸泪痕。再旁边还有个拎着笼子的小厮,里面装了只肥胖的狸花猫。
方清笑刚走进凉亭,就听见方谨怀怒喝一声:“孽障,跪下!”
方清笑立马跪下毫不耽搁。
“孽障!”方谨怀将石桌拍的山响,“自从你回来,这府里就翻了天,你想气死为父不成?!”
方谨怀少有如此暴怒的时候,再加上方清笑这几日闹得实在过分,周围众人竟无一个人敢开口求情。方谨怀气得在亭中转了好几圈:“乔管事是看着你长大的,也算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如此戏弄她?!”
方清笑抿抿嘴唇:“儿子错了。”
“错了,你还知道错字怎么写?去,去那边太阳地里跪一个时辰,谁都不许求情!还有这只猫,勒死扔出去!”
听到方谨怀如此处理,乔临娘先开了口:“老爷,三……方小爷就是调皮些,我也没受什么伤,您可别这么罚他,他身子骨弱,哪经得起这么处罚呀。”
乔临娘一开口,众人纷纷跟着求情,现如今不算太热,可就那位的身子骨,在太阳地里跪一个时辰不定出什么事呢。众人越是求情,方清海越是心惊,方谨怀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都闭嘴!谁再求情就去管事那领了薪水走人!有容,你盯着他,他若是少跪一柱香的时辰,你就自己去祠堂领罚吧。”说完方谨怀一甩袖子直接走人。
方谨怀走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四散而去。
乔临娘心里不忍,上前道:“哥儿,是我对不住你,要不是……”
“乔妈妈,今儿是我太过淘气,吓着您了。”方清笑此时也有点后悔,却也有些疑惑,为何这次父亲如此大发雷霆?
“乔妈妈,府里今日可是有事?”方清海也有疑问。
“唉,您快别提了。”乔临娘拢拢头发道,“隋家来人了,听说来的是大少奶奶的哥哥,让大爷去接大少奶奶回来呢。”
“呦,隋家人还有脸面上门?”
“谁说不是呢?可人家就是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轰出去。老奴得走了,三哥儿最近还是老实些吧,老爷最近气不大顺。”乔临娘说着,屈了屈膝便赶紧走了。
老实?我再老实他也能挑出毛病来。方清笑一边撇嘴,一边走到方谨怀指的地方,直挺挺跪了下去。他心里清楚,父亲这不仅仅是在罚他这几日胡闹,而是在处罚他前几日随意显露武功。同时也是在处罚方清海,他知道这几日方清海为自己求了不少情,恐怕早就惹怒父亲了。更何况,隋家来人如此嚣张,就自己父亲那个脾气,居然没直接把人轰出去?内里只怕大有文章。
他这边脑子里如跑马般转个不停,全然没发现那边方清海的表情。
这边,方清海看着幼弟直挺挺的跪在那,心疼的不行,幼弟哪受过这个罪?可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时候越求情越坏事,他喊过一旁的昭涯,命他赶紧去找方桥,问问前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过了一会儿昭涯回来说老爷处罚完三哥儿,就带着方桥一起去了正堂,正和隋家大爷说话呢。“爷,我没听见里边说啥,可是看气氛不大对头,老爷的脸黑着呢。”昭涯说。
方清海叹了口气,对昭涯道:“去跟大哥回一声,别让他担心。还有,等陈师回来,请他来给三儿看看,但别跟他说是怎么回事。”说完挥手让周围人都退下,走到方清笑身边撩起袍子跪了下去。
“你跪着干啥?老头子罚的是我。”
“二哥陪你。”
方清笑看了方清海一眼,微微苦笑,这个傻二哥。
好不容易挨过一个时辰,方清笑觉得自己的两个膝盖都碎了,方清海一把抱起他,把他送回自己的住处,吩咐丫鬟打水、取药为方清笑处理伤处。方清笑道:“二哥,我没事,你先忙去吧。”
方清海根本不听他的,一边为他的膝盖擦药,一边吩咐身边的小厮:“你就消停两天吧。”
“听二哥的。”方清笑淡淡地道。
正堂。
隋家大公子口沫横飞、舌灿莲花,目的只有一个:让方家把妹妹接回来。
说来这位也是倒霉。先前,隋氏回娘家是经过方清岳同意的,因为她的母亲,隋家大夫人李氏生了病,隋氏身为女儿回去是侍奉是理所应当。可谁都没想到,李氏在隋氏的丫鬟口中得知方清岳出了事,惊慌之下决定把女儿留下。
这原是母女深情,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李氏留了隋氏两日后,事情出现了变化。
隋氏挂念方清岳,提出要回方家。李氏强留不住她,只能说方清岳的情况不明,不许她回去。隋氏道:“母亲此话差了,我二人既结为夫妻,便该同甘共苦才对,如今他遇着事了,我怎能舍了他不管?若是爹爹受了困,您可会撇下他吗?”
李氏被女儿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说让她吃顿饭再走。隋氏见状,也不好逆了母亲心意,只能答应。谁知李氏心有不甘,在隋氏的饭菜中下了药,药倒了隋氏。
隋氏倒地时,隋氏的父亲隋相伯也在,他得知妻子给女儿下药时又惊又怒:“你这妇人!她要回去陪伴夫君有何不妥?值得你给她下药!”
李氏哭道:“老爷不知道,妾身听说,那方清岳的手下受了重伤,已经没几日好活了,如今那方清岳又不知从哪来的精神,使都使不完。老爷细想想,事出反常必有妖,谁知道那方清岳后边还会遭什么?妾身只有这一个女儿,不能不为她打算!”
方清岳的事隋相伯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方清岳受了点伤,如今看妻子如此强硬,不禁头痛道:“那你待如何?”
李氏药倒隋氏只是出于情急,听见隋相伯问也慌了:“老爷说该如何?且等两日,看看再说?”
隋相伯皱眉:“如今你都把人药倒了,我还能如何?且等两日吧,叫人给方家送个信,就说她染了风寒需静养几日,想来方家也不会计较这个。”
方家的确没计较,那时候方家人管方清岳还管不过来,谁还会管隋氏?谁知,隋相伯见方家不计较,便只当方清岳没甚大事,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与李氏说了一声让女儿醒了早回去,第二日就应老友之约离开了夜城。
隋相伯若在,必定会早早把隋氏送回,可他一走,李氏便派人打听方家的情况,得知方家请了很多大夫后,竟硬生生把隋氏锁在房中。
隋家大公子对此很有意见,但他不是李氏所出,而是隋相伯第一任妻子的儿子。面对继母的强硬,大公子也跟父亲一样,以为方清岳并无大碍,也就偃旗息鼓了。
谁知方清岳濒临死亡又绝处逢生,隋家这下可算是坐了蜡,白白落下个薄情的名声。
方清岳归来,李氏也没了话说,只能吩咐隋大公子,让他出面请方家把人接回去。于是,隋大公子战战兢兢坐在方氏大宅正堂上,看着对面方谨怀的脸越来越黑,话也说得越来越没底气。
“贤侄,前阵子令堂派人传话,说儿媳病重,老夫曾想过接她回来医治,令堂说她见不得风,如此十几天就这么过去了。现在,她的病好利落了?”
“是是,还劳烦世伯挂念,小妹的病依然好了。只是,只是……”隋大公子结巴了半天,就是说不下去。
“我方家的儿媳,自然该由我方家上门接回。贤侄不必多虑,只是犬子身子十分虚弱,他又刚回来,府中诸事繁杂,这样吧,五日后,等事情料理妥当了,我让我方府的大管家方桥亲自上门,如何?”
隋大公子连忙起身作揖,又对一边的方桥行礼,欢欢喜喜地告辞了。
“老爷,真要接回来?隋家如此行径着实令人不齿。”
“那丫头还算是好的,崧骏也喜欢,接回来也无妨。”方谨怀不紧不慢地拨着盏中茶叶,“那边不是打算五天后动手吗?到时候你多带几个护卫出去,给我那好儿媳个脸面,也给那群蠢货个机会。对了,今晚上叫老三过来,把该办的事情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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