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笑原本以为今天的倒霉已经结束，谁知道入夜他又接到了命令，让他到密室听令。等方清笑到了密室，方谨怀递给他一份资料，方清笑看完，就像是三九天光身掉进了冰窟窿，除了冷再无其他感觉。
方谨怀慢慢品着茶，见方清笑看完资料，他搁下茶杯问道：“可有什么问题吗？”
方清笑掐了自己一把定定神，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说。”
“我是您亲生的吗？”
“你自然是我亲生。”
“那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方清笑猛地把资料扔到地上，“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巴不得我死在外边，可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你现在这么干算怎么回事？！”
方清笑彻底爆发了，数年来的委屈、失望、痛苦、不甘，种种情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方谨怀倒是不急不躁得像是在看热闹，方清笑在他面前素来装的像只鹌鹑，没想到今儿算是看见他亮爪子了。看着他那张与亡妻相似的脸，方谨怀心头不由升起一阵悲哀。
“我从来都没有看你不顺眼过，我是恨你！”
方清笑陡然一惊。
“你与你二哥差了近十岁，自己没想过是怎么回事吗？”
方清笑眸子一寒，方谨怀说的他不是没想过，但……
“今天咱爷俩就把话说开了。当年你母亲生你二哥时受了重伤，大夫说她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就想着这辈子有两个儿子足够了，怎么能让你母亲再受伤害，谁知道过了几年，你母亲居然又有了身孕了。
“我请大夫为你母亲诊脉，结果是这一胎并不安稳，为保险起见最好是落胎。可你母亲不愿意啊，她说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一定要生下来，放屁！
“可惜你母亲太决绝了，她赶在那碗打胎药前服下了月母草，你学过医，应该知道这玩意孕妇吃了有什么效果吧？将母亲与胎儿的气血连接在一起，只要打胎，母亲也跟着立刻丧命。嘿嘿嘿，她怎么就不想想自己！
“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千小心万小心，仔细照顾她。谁知道我只是出了一趟门，回来她就出了意外。你知道吗，当时她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可是她！她死死抓着我的手跟我说，要是你保不下来，她立马自尽绝不耽搁，何等决绝！
“所以你知道了吗，你是踩着你母亲的命出生的。三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方清笑知道母亲是难产而死，却不知道前边还有这么多事，一时间脑子像是煮过火的八宝粥，黏糊且稀烂。方谨怀看一眼两眼发直的方清笑，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你，可也不想让你就这么走下去，毕竟杀手的路太冷了。但是，现在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方谨怀拉长语调，做足姿态，“你知道方汪两家百年恩怨的起点吗？”
方清笑发了好半天愣，才反应过来方谨怀在问他：“知道一点。听说两家祖先因为一女子而结怨。”
“但你知道的只是表面，而不是内在的真实，真实远比想象更残酷。”
方清笑努力晃晃脑袋，把注意力集中到方谨怀的话上。
“当年方汪两家都是飒国大族，让方汪两家先祖争抢的姑娘是飒国定北王肖毅之女。”方谨怀一句话拉出了讲长篇故事的节奏。
方清笑表示，您先等等成吗？我还没从母亲去世的真相中完全反应过来！还有，这怎么又跟飒国扯上关系了！
但很明显，今晚上方谨怀并不打算给他多少反应的时间，而是打算立刻就把事情交代完。
“当年方家还在飒国，那位肖郡主选择了方家，并不是看上了先祖这个人，而是看上了方家的锻体术。”
“锻体术？什么锻体……就是家里孩子们练得那个幼儿健身术？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方家独有的幼儿锻体术，可以在一个人年纪极小的时候就开发人体潜力。对于掌权者而言，得到这种锻体术意味着可以从幼儿就开始培养军队。当时飒国皇帝一心对外扩张，我方家锻体术自然入了他的眼。只是方家锻体术是方家不传之秘，方家在飒国的地位又举足轻重，难以直接命令方家交出秘术。”
“所以来个美人计？”
“不错，而且除了美人计，汪家先祖也是受飒国国君指派才接近方家。”
方清笑默默地想，自家先祖到底是多不受人待见啊。
“只是有一点是飒国国君不知道的，汪家先祖有意于肖郡主。”
好吧，看看，多么合情合理的拉仇恨。
“锻体术对外人而言颇为神秘，但对方家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秘密的事。所以肖郡主在家入方家后很快得到了这种锻体术，但她与先祖并非全无感情，而且觉得为了区区锻体术背叛夫君有违为妻之道，所以在预定的时间并没有传回飒国国君想要的东西。飒国国君既怕她身份败露，又怕她背叛自己，就派汪家先祖前去与肖郡主见面。
“没人知道他们见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结果就是肖郡主身死，两家先祖撕破脸。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飒国国君从此百倍惦记方家锻体术，直至方家被逼无奈，远离飒国躲到萧国盐城。汪家先祖则因记恨飒国国君利用肖郡主，也跟着翻了脸，南下迁到霖国。
“但是仇恨并没有因为距离变远而减轻，你这些年执行的任务有些也跟汪家有关系，应该知道现在方汪两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只是现在对我们而言，形势已不容乐观，两年前我们埋在霖国的内线传来消息，汪家在霖国国君的支持下，势力已经延伸到了萧国。最糟糕的是，埋在汪家的耳目遭到了毁灭性的清洗，家族需要新的耳目。”
方清笑眨眨眼：“您觉得我能够顺利进入汪家？就算顺利进去了，我只是个小孩，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什么汪家的机密吧？”
“汪家玄武堂有个杏林部，专门对外招收少年学徒，而杏林部直属玄武堂堂主汪风碧。我问过陈皎，你在医道一途颇具天赋，而且陈皎本人与汪家并无交集，你有机会。”
方清笑坐在地上什么都不想说，这特娘的还说什么？就说老头子怎么突然打发自己去学医，还把自己过继出去，什么调理身体，什么周游列国见见世面，还不是怕人知道方家三少爷去学医了吗，自己本来就因为身体弱甚少外出，根本没有几个外人知道方家三少爷长什么样，如今又过继出去了，这是多好的细作苗子！
“还有问题吗？”
方清笑懵了一阵，才道：“前几日回来……”
“担心有人记得你的模样？还是说，你原本就打算把事情闹大？”方谨怀冷笑，“放心，在场的眼睛都盯在崧骏身上，我会派人抹平一切。还有问题吗？”
方清笑苦笑：“没有了。”
“那就好，老梨叔！”方谨怀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方清笑循声看去，一名老者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边放着一个小盅，一把匕首。一看老者容貌，方清笑顿觉额头一阵剧痛。
老者将小盅递给方清笑，里边是满满一盅淡粉色液体，满是血腥气。方谨怀道：“上次的逍遥痣你只种了一半，现在把另一半种上吧。”
方清笑脸色苍白，接过小盅道：“这是谁的血吗？”
方谨怀道：“你二哥的。不过，他并不知道。”
方家逍遥痣母痣在种到掌控者手上之后，需取掌控者的鲜血，再掺上母蛊分泌的液体，给被掌控者服下，再在子痣所在位置滴入，逍遥痣才算真正完成，从此被掌控者完全受制于人。而相较于子痣，母痣的种植则简单得多，随意划破肌肤将母蛊放入即可。母蛊对掌控者而言是类似于补药一类的存在，掌控者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若操作得当，掌控者的确不会知道。只是，若掌控者不知道自己手中握着另一个人的性命，还有什么意义？
可这些不应该是自己考虑的，方清笑接过小盅一饮而尽，老者划开他眉上子痣所在位置，将盅中残液滴入。方清笑只觉眉上有什么东西钻出皮肤，剧痛无比。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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