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悄悄上门的家伙,不是追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陈皎抬手就把一个药丸塞进方清笑嘴里,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热流在方清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方清笑双手握拳活动了一下,接着,短刀出鞘。
方清笑很清楚,自己可以回去,但必须保住陈皎的命。可要想保住师父的命,要么陈皎放手自行离开,要么……方清笑眯起眼睛,这些追兵就得把命留下了。
陈皎刚解了方清笑的禁制,屋门就被一只大脚狠狠踹开,几名黑衣人冲进屋内。
在门开的一瞬间,陈皎袖中飞起一股青烟直扑来人,方清笑则一口吹灭蜡烛,屋内瞬间由明亮转为一片漆黑。几名黑衣人先是双眼视线受阻,接着就觉得浑身如被十万只蚂蚁啃噬,痛苦不堪。陈皎毫不耽搁,抱着方清笑从后窗翻了出去,直接跳上一匹马冲入黑夜。
方家要抓人,自然不会就只有这么几个,师徒二人刚刚上马,便有数匹马从黑暗中冲出,紧追不放。
陈皎毫不意外,他一手紧握马缰,一手一拉系在马鞍边的一条细绳,细绳松动,马鞍边的一个口袋随之打开,一股细粉飘洒出来,被夜空掩饰的一丝不露。
细粉被追兵的马吸入口鼻,不消片刻,近十匹骏马“扑通”“扑通”倒地,口吐白沫,全身发寒,眼看是不行了。领头的黑衣人大怒,抬手就是一块飞石直取陈皎后背,却没听见任何动静,领头人更觉得怒火上涌,正要带人继续追,却觉得一股寒气直逼丹田,瞬间全身冰凉,动弹不得。
等方谨严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屋内“哎呦哎呦”的几人,以及屋后一群冻成冰棍的人、马。
“好好好,三儿真是有出息了。”方谨严怒极反笑,他细细地磨着牙吩咐仔细找,又盯着眼前沉默的小村庄看了看,冷笑一声,“清理干净了,一个不留。”
手下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村庄中传来一阵阵惨叫,只是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陈皎带着方清笑并没有跑远,而是钻进了小村子附近的一处山谷。
陈皎曾在这个村子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熟知这里的地貌特征,知道在山谷附近有一处极小的山洞,穿过山洞可以直接到山的另一边。借着月光,陈皎很快找到了那处被灌木丛掩藏的山洞。
来到山洞附近,陈皎抱着方清笑滚下马,接着就松开马缰,将马放走,又对方清笑道:“穿过这丛灌木有个山洞,过了山洞我们就安全了。”
方清笑应了一声,却突然出手直取陈皎要穴,陈皎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突然发难,直接就被撂倒了。“你这个孩子干什么!”陈皎又惊又怒。
“师父,我得回去。”方清笑将陈皎推起来,半扶半扛着往山洞走,“您出手将我带走,方家不会放了您,您刚才就该自己走。”
陈皎气的笑了:“我自己走?既然我该自己走,你刚才为何还要跟着我?”
“因为您不会撇下我自己走。”方清笑一句简单的回答噎的陈皎说不出话。
陈皎到底是成年男子,身量不轻,方清笑着实费了点力气才把人弄进山洞。他让陈皎倚在石壁上,正想抽出手,却觉得手上黏湿一片。
一个不好的念头蓦地跳出脑海,方清笑缓缓抽出手,却因为山洞中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把手靠近鼻尖轻嗅了一下,浓重的血腥味灌满鼻腔。
方清笑猛地一个激灵,立即摸出打火石点亮,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手已成了红色。
“师父,师父,这……”方清笑从未觉得红色是如此刺眼的颜色,他拼命回想,想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可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了,别怕。”陈皎只觉后背的剧痛已经转为痛麻,心知情况不妙,但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强打精神运起内力转了一周,觉得无碍后才对方清笑道,“不过是一记飞蝗石,算不得大事,你莫慌,扶着我过了这个山洞到那边去,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方清笑暗道,师父就算挨了飞蝗石,也应是后背受伤出血,可刚才自己分明是在师父胸口摸到的血,难不成……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方清笑这时脑子也清醒了一点,他知道如今是不能扔下陈皎不管了,就算方家追兵肯罢手,他这伤也能要了命,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等到了安全地方,安顿好师父,再回方家罢,总不能连累他就这样亡命天涯吧。
打定主意,方清笑先是小心地查看了地上有无血迹。万幸,陈皎为了避人耳目,穿的衣服是粗麻布,血尽被布料吸收了。方清笑舒了口气,再听听外边,追兵尚未到。他赶紧解开陈皎衣服查看伤势,刚一解开陈皎衣服,一块飞蝗石便掉了出来。
方清笑伸手接住,一摸便知道这是暗卫方却的,别人用的飞蝗石都是坚石,只有这货用的是以精钢打造成的石头,整体成细梭形,尖锐无比,加上方却内力精深,用一块飞蝗石穿透人体毫不奇怪。
好在这东西个头小,造成的伤口也小,“穿透了总比留在体内好。”方清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取出药粉给陈皎止血包扎,他学医有成,手法轻快,不消片刻就包好了。又给陈皎喂了些补气止血的药丸,方清笑才又扶起陈皎,向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狭长,陈皎又有伤,师徒二人走走停停,期间又歇了好几次,天亮时才看见洞口。
“歇歇吧。”陈皎恢复了不少体力,见方清笑累得小脸通红满头是汗,心下一片柔软。
方清笑想,一直没听到追兵的动静,想来还算安全,也就同意了。他扶陈皎坐下,翻遍全身才找到一包点心,师徒二人连点清水都没有,就这么干啃起来。
陈皎吃的不多,虽然一直没有人追上来,但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三儿。”陈皎想了想,对方清笑道,“那年在方家祠堂里,你在祖宗牌位前磕了头,过继与我,可还算数?”
方清笑一愣:“自然算数。”
陈皎笑道:“这两年,你跟着我东奔西跑,也不曾唤一声爹爹,如今唤一声可好?”
这要求不算过分,可以说是应当应份,可陈皎这时候提起,就让方清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了。
“您能别跟交代后事一样不?”
“你叫一声。”陈皎依旧坚持。
方清笑无奈,只得放下点心,端端正正地跪好,叩了一个头:“爹爹。”
“哎!好!好!好!”陈皎连说三个“好”,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你既喊了我爹,那我再赠你个名儿,如何?”
方清笑只觉得这话越说越不吉利,可也不敢阻拦,只能点头。
“我爹去世前曾留下话,我的孩子中须有一人继承母姓,你便以‘沈’为姓,名儿么,便取个‘诺’字吧,一诺千金。表字……”陈皎想了想,“诺者,信也,可人生中也有不可轻易承诺之事,你的表字,就叫重言吧。”
方清笑眨眨眼,再次叩头:“儿谢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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