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正在向着南方疾驰。
麻烦了。
这是方清笑第一个想法,第二个想法就是:葡萄这兔崽子撒谎了。
前几日方清笑之所以在知道陈皎本事的情况下还让葡萄去,是因为方家惯例,各位哥儿姐儿身边贴身的丫鬟小厮都是暗卫出身,葡萄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当葡萄回来说已经办好一切的时候,方清笑并未疑心。
现在看来,恐怕当时这个兔崽子已经和陈皎做了交易了!现在可好,平白把陈皎卷进来了!
马车里的方清笑很愤怒,马车外赶车的陈皎同样怒火万丈。
那天,方清笑翻脸将他赶出去时他已经知道不对劲了,后来来袭击的他小厮身法好得出奇,要不是他心存疑虑想看看这人要干什么,怎么可能被人放倒?
很快,装作晕倒的陈皎被送到王家,那是户很贫穷的人家,但受过方清笑庇护,对他极为忠心,也对陈皎十分照顾。这让陈皎很是安慰,毕竟自己的徒弟还是心疼自己;也让陈皎心惊,只怕方家出了大变故,不然就方清笑那个懒散性子,何至于如此?
在被王家人送出城后,陈皎立刻返回夜城,找到自己的旧友打听方家的事,却一无所获。直到昨天夜里,冲天大火将陈皎引到方家。
陈皎不清楚方家起火的地方是哪里,就在他想要进去一探究竟时,几个人影悄悄潜入方家大宅边的一条小巷。陈皎小心地跟上,却发现了方清笑。
后边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鉴于这几日发生的种种,陈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出手抢走了方清笑。
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赶他走?难道他要去送命自己能置身事外?方谨怀方严若,这是过继给老子的孩子,是老子的儿子,你现在想让他去干吗?!
陈皎正憋着火,方清笑一把掀开车帘,破口大骂:“姓陈的你他妈疯了,停下!”方清笑此时心中满是惶急之意,自家师父压根就不知道他卷进了什么里边!前一阵方谨怀没抓到他已经心生警惕了,现在他根本就是在找死!他在乎的人不多,葡萄已经没了,陈皎不能再出事!
方清笑一句话还没骂完,陈皎扬手就是一巴掌,袖中扬起一股微甜,方清笑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头栽倒,陈皎将他推回车厢内,继续催马向南。
等方清笑彻底清醒,已经是月上中天,他躺在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上,一边陈皎啃着一块干粮,见他醒来,递给他一碗水:“喝了,清醒清醒再说话。”
方清笑一把打翻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这叫找死知不知道!”
“我刚才给你检查了一下,你眉上的小痣是怎么回事?你右肘上的伤疤呢?”
“你管得太多了,陈先生!”
“你父亲要你去汪家杏林部做卧底?所以才让你跟着我学医?”
方清笑面上一僵,捏紧袖中匕首,寒声道:“你怎么知道?”
陈皎看着自家徒弟杀气四溢的样子,叹了口气:“方家与汪家有恩怨是我在萧国皇室行医时无意间听来的,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你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孩子,能让你这么着急把我送走的原因,只能是你认为有人威胁到了我的生命,而且这个人只能是你父亲。我自认与你父亲关系不算太差,但为什么要杀我?既然你送我走,就只能是跟你有关,只能是跟学医有关,不太可能是别的。本来我也没深想,可我到底也是学医的,最近汪家杏林部暗中招收人手的事我也略知一二,毕竟要做细作,认识的人越少越好。两下一对比,我也能猜个大概,只是不敢相信罢了,毕竟我没想到你父亲,竟如此……如此……如此舍得。现在看你的反应,竟是真的了。”
方清笑冷笑了一下:“没什么舍不得的,不过你知道也就算了,不赶紧跑等着干嘛呢?还把我捎上,你知道这是惹了多大麻烦不?”
“做师父的只问你一句真话,你想去吗?”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没什么区别的。”
“跟师父走吧。”
“啥?”方清笑这会是真的呆住了,他呆呆地伸手摸摸了自家师父的额头,“不烧啊,这就糊涂了?”
“我没糊涂。”陈皎一把拍掉方清笑的手,“我仔细检查过你身上的伤病,除了那颗痣别的没什么问题。至于那颗痣,不外乎是蛊毒一类的玩意儿,我暂时用针封住了它,总有法子解决。至于汪家,那是你不了解的庞然大物,你我师徒一场,师父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我不会放弃你。”
“你……”方清笑实在不知道该说啥,胸中一时满满的,有酸麻,有苦涩,也有一份甜意。种种情绪交织杂乱,让他说不出话来,他是不想去干什么卧底细作的,可脑袋上这个痣绝对是个大麻烦,自己这么一走,老头子绝对会让二哥催动逍遥锁,到时候绝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谁知道师父封的靠不靠谱?但当务之急还得想法子甩开师父回去才行,不然师父绝对会赔上性命。可问题是,方清笑觉得整个脑袋都疼,自家师父武力值完全不用考虑,可这施毒的本事实在了得,要想从他手上溜走还真不容易啊……
师徒二人至此再无话可说。好容易捱到第二天,方清笑看着陈皎低头垂目靠在门口,刚想站起来就觉得浑身无力,心中暗骂,居然给老子下药!轻微的动静惊动了陈皎,他给方清笑把了一下脉,道:“那颗痣没有发作的迹象,乖乖呆着。”说完就出门去了。见他出门,方清笑又试着用了用力,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好吧,师父这是用了猛药了。
陈皎回来的很快,进门就抱起方清笑,将他抱出房门放进门口的马车里,方清笑这才发现这间屋子位于一个小巷子里,周围来往的尽是如他们一般打扮的寻常百姓。陈皎赶着马车慢慢走出小巷,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一路向南而去。
方清笑发现马车里有一包吃的,连同一包衣服。陈星雪的声音传了进来:“换上衣服,吃点东西。”方清笑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照做呗。
马车一路向南,没什么人追踪,眉上的逍遥锁也没有发作,但方清笑还是打算找机会甩开陈皎,不能让他送命。
“三儿不见了?一群废物,连个孩子也看不住吗?!”方谨怀得知情况后大怒。
“不对,三儿要跑早就跑了,绝不会等到现在。听说在场的护卫有中毒的迹象,却不是剧毒,难不成……那个姓陈的大夫找到了吗?”
“你是说,是陈皎带走了三儿?”
“应该是。”
“你亲自去,把人带回来,带走的三儿的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方谨严并不意外这个命令,躬身领命离去。
入夜,马车停在一处小村边,村子甚小,远远看去不过十七八户人家,倒是家家炊烟袅袅,还不时传来一两声孩童打闹、妇人呵斥的声音,生活气息十足。陈皎驾着马车从东边进村,到了最西边一栋半新不旧的草棚子前,俯身抱出方清笑。有邻居从旁经过,见了陈皎笑道:“老刘这是把孩子接回来了?孩子不舒服?”
陈皎道:“可不是,闹腾了一路,现在倒闹着要睡觉了,我先回了。”
等进了屋,陈皎把人放到桌子上,方清笑无奈地道:“师父,你还是给我解药吧,不然老这么抱着我,你不累啊。”陈皎瞅了人一眼,一言不发的从包袱里取出些吃食,又给方清笑端了一碗水。方清笑对天翻个白眼,就知道是这样。
陈皎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拿着一块干粮坐在一边椅子上,咬了一口道:“我做你师父也有日子了,还能不知道你……”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清笑止住了,方清笑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低声道:“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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