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洵感到小腹传来一阵阵刺痛，如刀割一般难受得很，他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光亮，便见到一双眼睛关切地注视着他。
他仿佛十分轻飘飘的心才勉强踏实了一些。
“洵儿，你……你可算醒了！”
轻呼声微微发颤，云洵听了这声音，心中才觉得有些温暖，“母妃，你不要太担心，儿臣一向命大，那些宵小之辈……哼，杀不了我的！”
他说完这句话，头上又渗出了层层冷汗。
爱子受伤，覃妃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一直担心云洵有性命之忧，如今云洵果然醒了，她心中一松，满腹担忧便化作泪水，簌簌地流个不住。
云洵勉强笑了笑，“母妃，您知道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您要是一直哭，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啦。”
覃妃闻言“哧”地一声笑了，“你这孩子，伤成这样子，还没个正经！”她举起手，又轻轻落在被褥上。
“是不是承影阁的人要杀你？”过了片刻，覃妃终于问了出来。
云洵皱了皱眉头，“母妃，您别听他们瞎说，我们和承影阁无冤无仇的，她们为什么要来害我？我只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覃妃却没有听进去，“无冤无仇？洵儿，恐怕承影阁的人未必如此想……纨儿就是死在他手中，他们又有什么仇怨了？”
云洵听覃妃提起覃纨，神色稍敛，“无行公子是承影阁的人？”
覃妃幽幽地道：“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洵儿，你先好好歇着，这些事暂且不必多想，太子殿下会有办法……”
云洵突然打断了道：“太子……哼！”
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却见覃妃面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分哀戚之色。
“我又不会死，母妃为何如此伤怀？”
覃妃像是被这句话提醒了，轻声道：“苏妃姐姐……也死在了无行公子手上。”
云洵一愣之下便要挣扎起身，“您说什么？！那……四哥和七弟……他们呢？”
覃妃不住摇头，“潇儿还在皇陵没有回来，襄王殿下……他如今已成逆党，如何还能回来？”
云洵只觉得小腹疼痛加剧，他忍不住颤声问道：“那……父皇呢？”
覃妃的头摇得更加厉害，“洵儿，陛下昏迷不醒，他若是知道了……”
云洵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塌了下来。
其实覃妃说错了，云绪并没有昏迷不醒，恰恰相反，他正好端端地坐在紫宸殿的暖阁里。
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样很好，云澈可以帮他摆平所有的事，他只需要动动口就行，但是他没有想到云澈做的第一件事，居然会是将成尚杀了。
成尚从他做皇帝开始就跟在他左右，整整二十三年了。现在他很后悔，实在不该将这件事瞒着他，这样他根本不会死。
十七年前他开始组建云影卫的时候，云澈本就是云影卫的首领，后来云影卫在山中迷路全军覆没，云绪却仍不肯松懈，便命云澈暗中招揽人才补充云影卫的实力。
在众人看来他已经放弃了这一计划，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铲除承影阁。
云澈的确完美地替他掩饰了这一切，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身为太子的云澈有一天竟会谋反。
但是他不能处置云澈。
暖阁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云澈又来看他了。
“父皇为何还不用膳？”云澈推开门走进来，见云绪坐在桌案前，桌案上碗筷未动，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云绪冷冷地哼了一声，想扭过头去不看他，云澈却命人在桌案对面放了一张坐榻，他自己笑着坐到了云绪对面。
“想必父皇已经听说，苏妃娘娘死在夺命金镖下，又是无行公子的手笔。”云澈淡淡地说了一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凑到嘴边慢慢地喝了下去。
云绪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年过半百的他唯一的遗憾便是十多年来再未见过苏妃一笑，他本希望赢得她的谅解。
如今佳人已逝，竟成了终生之憾。
他当然恨云澈，但是一个人只有恨是没用的，他现在虽然名为君王，其实不过成了云澈的傀儡。
“我知道当年的无行公子其实正是父皇您，如今有人借用您昔日的名声，父皇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云绪恨不得撕了他的嘴，但是他没有力气，“我只想不明白一件事，陆勰怎么会甘心供你驱使？”
云澈微微一笑，“父皇竟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么？您若是稍稍顾念陆相辅政的功劳，不过分纠缠十几年前的宫闱旧闻，陆相感念父皇恩德，又岂会甘心受别人驱策？”
云绪似乎愣了片刻，突然冷冷地笑出声来，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心胸太窄，还是讥刺云澈的不择手段。
“知子莫若父，哈哈哈哈……云澈，想不到你竟如此不择手段，这些年我终究是错看了你。”
云澈指了指桌案上的碗筷，“父皇又何必动怒？若论起手段来，当年您抱得美人归时，其不择手段之处，儿臣至今思之，也实在不敢与父皇争高下。饿坏了身子可不好，请父皇用膳。”
云绪只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自问并不曾亏待于你……”
云澈目光中迸出残忍的笑意，“父皇的确未曾亏待过我，可当年母后和后宫中诸位嫔妃呢？父皇可曾想过她们？”
云绪痛心道：“这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倘若你真是为了她们……嘿嘿，苏妃又怎会轻易就死了？你说她是被无行公子所杀，你可知无行公子是谁？”
这下轮到云澈愣住，但是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端木影岱，儿臣早已知道了。”
云绪冷冷地哼了一声，“端木影岱与苏贵妃曾有兄妹之谊，你觉得他会杀她么？”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夹起一块肉递到嘴里，他并不想就这样死了，在云绪的一生中，他从未如此狼狈，以前他也想过，但绝没有想过置他于如此境地的，竟会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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