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孤台位于南楚境内,郁孤之所以叫了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出生在那个地方,郁孤台下是清江的一条支流,他正是在这条河畔出生。
郁孤记得师父对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不过十来岁,张着眼睛看着画里的人,“她是谁?”
“这女子名叫端木影岑,是端木氏‘影’字辈的女儿,取名从‘山’,排行第二,上有长兄,下边还有个妹妹。”师父带着追忆往事的无限愁绪,幽幽地道来。
“端木氏?师父,是那伙在西蜀无恶不作的流寇么?”郁孤问。
“是,也不是。”师父接着说道,“他们其实远没有传说中那么坏,都是后来……是后来起的流言了,当年他们不过是为了生计,很多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我听说他们的首领贪图美色……”
“胡说!”师父听他说出这句话时变了颜色,“那不过是人们杜撰,事实根本并不如此,都是当年……也就是西蜀如今的天子云绪传扬出去的,其实端木家的儿女,个个都很出众。”
“端木氏三兄妹,端木影岱,端木影岑,端木影岚……”师父指着画像,“云绪就是在安州巡视的时候,看上了端木家的二小姐。”
但那时候端木影岑已经嫁人了,夫君就是郁孤的父亲计庸。
“那位英年早逝的西蜀国士……他是我父亲?”郁孤越听越难以置信。
“否则你以为拜祭的人是谁?”师父看着并没有写着计庸名字的牌位,“当年清城四大名士,推你父亲为首,我们都称他大哥,至于英年早逝……呵,那是遭人暗害!”
师父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是皇帝,想要谁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郁孤看着画中人,“这么说来,我还有个姐姐?”
师父摇头,“不是姐姐,是妹妹。”
于是他隐隐猜到画中的女子必定是从他母亲手里抢去了父亲,他这样想时本该恨她,但有时候人长得漂亮也有一点顺便的好处,郁孤对她恨不起来。
师父接着讲述的,便是郁孤的父亲计庸和云绪的故事了。
云绪看中了端木影岑之后,下了一道求贤令,并亲自去安州访贤,访的正是无心国家大事的计庸。
“你父亲不过一介文士,确有国士风骨,却根本想不到帝王心术竟会如此卑劣,他哪里想得到,那个来访贤的皇帝其实目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的夫人?”
云绪将计庸夫妇接到清城,封他为上卿并赐给他一座宅邸,计庸自然感激他的知遇之恩。
“后来怎么样了?”郁孤听了半天仍然没有从师父口中听到关于自己母亲的事。
“后来?”师父的声音变得无比凄凉,“计庸的夫人和儿子突然失踪了,其实是被云绪挟持到了宫中,这位面仁心狠的帝王以子挟母,端木影岑无奈,只得入了宫中。”
“难道我就是那个孩子?”
师父又摇头,“那孩子被人失手杀了,可怜计夫人并不知情。”
“计庸寻他妻子不着,日日纵酒,整天往栖凤街……一个风流浪子专去的地方跑,在一个酒坊里,遇见了你母亲,你母亲被人称为西蜀第一舞姬,她仰慕计庸已久,有一日计庸喝醉了……这才有了你。”
郁孤的出生虽然只是一场意外,但计庸却并非不负责任的人,他知道郁孤的母亲有孕之后虽然后悔,却决心好好照顾她。
“谁知在你母亲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又一次酒坊里去了一帮在宫中当差的人,喝酒的时候议论起宫中藏着一个人,这话传入计庸和你母亲耳中,他们也就猜到了……”
计庸于是想方设法要见到宫中这人一面,为的是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夫人,但还未成行酒坊便出了事,郁孤的母亲遭人刺杀,计庸不得已带她离开了清城,避居南楚。
“计庸再度去清城的时候,仿佛过了两三年,他虽然改了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我能认出他来,其他人自然也能。”
大概是云绪觉得时机成熟了,或者他派人四处打听也找不到计庸,觉得放心了,才终于将端木影岑封为贵人。
此时计庸却正好又来到清城,他四处打听宫中的消息,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就是自幼便被送入承影阁的端木影岚。
她早已听说计庸出事,也是来找她姐姐的。
她能够将计庸带入宫中,却无法从漪澜殿中把姐姐带出来,不是她没有这个能力,而是漪澜殿中的人不肯走。
端木影岑当然不是因为贪图荣华富贵,她只是觉得对不起计庸,因她之故,妻离子亡,她早已无颜见他。
但终究还是见了很多面,后来端木影岑有了身孕,这孩子当然不会是每次云绪对她欲行非礼她就会以死相逼的皇帝的孩子。
贵人有孕,云绪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这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只知道她还活着,但这位夫人……”师父说到最后忍不住长长地叹气,“是死于后宫争宠,其实那个孩子处世之后,她大概自己也不想活了吧。”
云绪对计庸的恨最终引到了郁孤和他母亲身上。
“那位救了你又教你功夫的女子,你若真想报答她,日后见了画中人,保她平安也就是了。”
画中人正是郁孤的劫数,他的视线仍停留在计繁身上,她来到清城,也是为了重提旧恨么?很不像,何况她自己也否认过了。
现在呢?若说此前的玩闹是游戏人间,将生死也不当回事也太过儿戏了。
郁孤实在很想教训她几句,却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有资格。
“郁先生,既然这毒是从苗疆偷走的,那镇守南境的关伯琴,也是太子的人了?”
郁孤点了点头,“正是,他手下有精兵七万,襄王殿下能够调动的云卫军已不足万余,睿王殿下您又无兵无将,所以事情才难办呐。”
云治当然也知道,他想的却并非是兵权的问题,倘若果真如计繁所言,云绪并非真的生病,即便只在朝堂之上打击云澈的势力也是可以的。
问题的关键却在云渊与计繁,他们早已掉入了云澈设计的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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