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治听了计繁的这声叫唤，只觉得十分失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上重重地锤了一下，他再看向计繁时，计繁的目光却只与云渊对视着，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云渊迟疑了半晌，他虽然不放心云治独自前去，却更加不放心计繁。
许术在一旁看了片刻，突然道：“睿王殿下，我陪你回去吧。”
云渊当然也不放心，他还想说什么，许术去抬手制止了他，“云帅放心。”
云渊太了解许术，知道他从不打诳语，既然说了放心，必定有周旋之法，也就点了点头。
云治和许术离开后，中军帐中只剩下云渊和计繁两个人。
计繁发现云渊并不开心，她常常想让云渊多笑一些，但云渊却像是吝啬得很，虽然云渊自己觉得，无论遭遇什么，只要计繁在身边，自己已经笑得够多了。
但计繁却觉得不够，她在承影阁中一天到晚同姐妹们嘻嘻哈哈，连闯了祸，端木影岚至多训斥几句，往往才开口，见了计繁的样子气就已消了大半，她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忧愁为何物，可跟着云渊这短短一年之中，她见到的忧愁痛苦已比她活过的小半生都要多了。
她实在讨厌这种感觉，因为云渊发愁的时候，她自己的心情不知怎的也会跟着有些低落，现在云渊不开心，她也实在开心不起来。
“你生气啦？”计繁走到云渊面前，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
云渊摇头，“我并没有。”
可他的语气却绝不像没有的样子。
计繁又拉了拉他，“你不希望我跟睿王殿下回去，直接说出来也没关系，我不会觉得你小气的。”
云渊听了这句话，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他果真如此小气么？
计繁见他仍不开口，只好又撇了撇嘴，“你不肯理我啦？”
当然不是。云渊突然转过头看着她，“繁儿，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跟着我来到清城，已经有好几次差点就死了？”
计繁掰着指头算了算，“嗯……好像一次也没有哇，我这不还是好端端活着？”
云渊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一些，“没有？第一次在息王府外，第二次在甘露殿中，第三次……第三次若非卫清不想杀你，你也早就没命了。”
计繁被他说得怔了一怔，根本不想承认他说的是真的，“我福大命大，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何况……”
云渊却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何况什么？何况你根本不知道覃公训要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你涉世不深，根本不知道如何提防，就算入了清城，也只会置自己于险境。”
计繁觉得云渊简直是在胡说八道，而且对云渊为什么竟会如此生气更觉得莫名其妙，见云渊眼睛张得大大的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难过，“你干嘛……干嘛这样瞪着我？”
云渊愣了一下，收回目光，似乎有些泄气，“你要去哪里其实都可以，我本来不该拦你。”
计繁“哼”了一声，云渊这么一说，她当然也想到了，自己要跟谁去什么地方，本来不必征求云渊的意见，可她却知道云渊不愿意让她去。
当然是因为清城已是险地。
计繁突然想到了另外的原因，她看着云渊，突然嘻嘻地笑了，“你是说真的？”
云渊看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计繁终于放开了他的衣袖，“那我走了。”
云渊心中突地一痛，没想到计繁居然说出这句话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一处，云渊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倘若只剩下孤身一人他会怎样，他现在突然又想到，倘若计繁真的走了，自己恐怕要疯掉。
他还在怔怔地想着什么，计繁的人已慢慢走了出去，她走路本来并不慢，可这次却走得很慢。
云渊回过神来时，计繁已挑起了帐帘，帘外的夜空仍低沉沉的，却泛着微光，那是地上积雪反射的光芒，又在飘雪。
他只觉得眼前一闪，计繁的背影已消失在帘外，厚厚的帐帘如同一柄利刃，割断了他和计繁之间所有的连结。
天涯海角，他们最初不过萍水相逢的过客，本来并没有任何关系，即便他曾救过计繁的命，她也早已还清。
他们果真互不相欠么？
云渊根本没有多想，便突然冲了出去。
计繁走出中军帐时只觉得很难过，又十分担心，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样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在担心云渊究竟是否会追出来。
只要是赌徒，总有些担心自己会赌输的。
计繁慢慢地走出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发觉云渊每时每刻都要担心自己时，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竟成了他的负累。
她从前没有这样的担心，在面对任何人时也从未有过如此的不自信。
身后传来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自己走得不快，身后的脚步声却更慢。
云渊没有打算追上来，他幸好没有追上来。
计繁心中却泛起一阵难过，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她发现自己这一走，竟然再也没有回去的理由。
因为云渊毕竟没有留她。
她走了好长一段路，身后的脚步声仍如影随形，她很想转过身去，心里却更希望云渊能追上来。
但是计繁没有转身，云渊也没有追上来。
天地茫茫，皆是暗淡的白色，雪一片片落在计繁的肩上头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计繁微微一怔，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缓，天地间竟突然笼上了一层杀意。
这里本是云渊率领的大军所在，她也知道自己虽然在走，却走得很慢，并没有离开军营太远。
如果有人敢在这地方行凶杀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脚步声没有再响起，计繁也停了下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踏雪之声，计繁很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她仍然没有回头，就发现有更多的人围在了她的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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