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中非但有云治关心的人，也有云渊关心的人。
“这人就是来送死的，你杀了他，覃公训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他只想知道你会不会也杀了我。”
云渊当然不会，从前他的确想过，但现在……他觉得有必要和云治好好谈一谈。
中军帐中站着的人很多，各路同来的人虽然多，但存了观望之心的也不少，云渊虽然有必胜的把握，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能信任的人其实并不多。
除了边璋和卫离之外，只有还未赶到的云潇，以及站在角落里的谋士许术。
云渊朝许术站着的地方瞟了一眼，许术轻轻点了点头。
他站在帅案前等了很久，帐中的人才缓缓地退了出去，这其中当然也有人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也有人想要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和勾当，但边璋和卫离一左一右守在帐门前，没有人再敢随意窥探。
帐中只剩下四个人。
云渊和云治相视无言，站在角落里的许术却缓缓地转了出来，目光却一直在计繁身上打量着。
计繁也知道，这个一头白发带着面具的人已经打量了她很久。
帐中很静，计繁被人如此打量之下其实早就受不了，只是碍于人多没有发作，现在只剩下这么几个人，她便不再故作矜持，一步便窜到许术面前，冷哼哼地将他从头看到脚，“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虽然许术的表情根本看不见，但偌大的军帐之中，却响起了他清朗的笑声。
计繁转头去看云渊和云治时，他们本来凝重的面上居然也泛起了微微笑意。
许术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能得云帅青眼相加的女子，果然非是泛泛之辈，在下许术，请教姑娘芳名？”
计繁明知这人既能留在军帐之中，身份必定不同寻常，也就轻轻一笑，“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
许术瞥了云渊一眼，“虽然人人都说云帅胸襟气度很少人比得上，可据在下看来，此言未必是实，单就姑娘来说，云帅就未曾吐露过半个字，仿佛生怕旁人抢了去，连名姓也舍不得相告，实在是小气得很。”
云渊闻言，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本来并不太白的脸上居然也红了，云治站在他身旁，却十分尴尬地笑了笑。
帐中气氛因许术这两句话顿时轻松了不少。
云渊明白许术的用心，当然不会与他计较，计繁听了许术的话却嘟起了嘴，“他不肯告诉你，那我也不要告诉你啦。”
她说完还对许术翻了个白眼。
许术又笑了。
云渊走到计繁面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计繁突然“哦”了一声，便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她便是承影阁少阁主计繁。”还是云渊说了出来。
其实许术早就知道，不过故意逗她一逗，见她害羞，又忍不住笑了笑。
云渊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可一想到目前的形势，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三哥，你在清城之时，是否有人找过你？”
云治愣了一下，“找我？谁会来找我？”
云渊想了想，“卫清。”
云治似乎有些惊讶，“卫国的清河王怎会来清城？”
许术缓缓道：“卫清在许都遭卫澍猜忌，朝堂上十分失意，却又不甘终此一生，自然要费心筹谋，想重新掌权。”
云治淡淡地笑了笑，“我也曾听说他确非凡俗之辈，可如今三足鼎立之势既成，南楚遭挫，西蜀朝局不稳，根本无心战事，他想要挑拨国与国之间的矛盾，恐怕并不容易。”
许术踱步至云治面前摇了摇头，“有件事你说错了。”
云治一愣，“哪件事？”
许术笑道：“南楚水师虽然遭挫，但新君楚清嗣也是人中龙凤，他即位之后整顿军备，短短数月已见成效，若果真有外侵之心，出兵并非不可能，而且他本就与卫清交情匪浅。”
云治更为诧异，“此话怎讲？”
云渊道：“楚清嗣即位之初，临江王作乱，他之所以很快便平定此乱，卫清没少帮忙，所以楚清嗣实际上欠了他一个人情。他若想要南楚出兵伐卫，实在是很容易。”
云治听了此话，立刻便明白了云渊此前问话的意思。
“这位清河王殿下，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就算对面相逢，也不会认识。”
云渊道：“他面容俊秀，却体弱怕冷，常披着一件紫色貂裘。”
云治想了想，“体弱……我在邯郸醉见过此人，非但见过，还与他同席饮过酒。”
计繁突然笑了笑，“四哥，难怪你这么着急赶回来，原来是怕他抢先。他既然能成功暗算于我，而且小老头都能为他效力，他的确有几分手段。”
云渊又皱起了眉头，他听到卫清的名字本来就心情不好，计繁提起他来还如此夸赞，他就更觉得糟糕。
计繁瞧见他的神情，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你怎么啦？”
云渊道：“他暗算了你，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他算。”
计繁嘿嘿一笑，“算啦算啦，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也算是好心了，你又何必要再跟他计较呢？”
许术笑道：“少阁主岂非明知是为了什么？”
计繁讨厌比她聪明的人，可帐中的三个人似乎都不笨，特别是许术，他虽然也插科打诨，但直觉却告诉计繁，这个人的心思其实深沉得很。
幸好是友非敌，否则恐怕很难对付。
但和他心思一样深沉的人还有云渊十分厌恶的卫清，计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却并不觉得卫清讨厌。
难道是因为他本可以杀了她却并没有？那也不是，倘若卫清真的想要她的命，端木影岱恐怕绝不会答应。
那又是为了什么？
云渊见她不再理会许术，走到帐门口挑帘朝外看了一眼，“三哥，天色已晚，你再不回去，覃公训恐怕要等得不耐烦了。”
他让卫离将跟随云治来的那人的人头割下来，用同样的托盘盛着递给云治，“他看了这东西，自然明白我的态度。”
云治点点头，“我们在清城等你。”
云渊并不放心，计繁自告奋勇道：“睿王殿下，我陪你回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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