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听出了这声音正是云渊的,但云渊此刻难道不应该在城外军营?他身为主帅,城外十万大军军心不稳,他怎敢如此轻率?
云洵不解,所以他只好等着,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廊柱后慢慢地转了出来。
果然便是云渊,他的目光中不仅有怒意,还有痛心。
云洵生出一丝怯意,随即却笑了笑,这笑和从前在墟泠酒坊时谈笑喝酒时的笑当然不一样,其中多了几分他自以为的深意,但云渊一见之下便了然。
他仍然脸色严峻地看着云洵,“六弟,你想不到我会来?”
云洵咳了一声,“我好像是没有想到。”
他毫不在意的语气本来应该会激怒云渊,但云渊却并没有发怒,反而只冷冷地冲他笑了笑。
云洵才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时,一个纤挑身材的白衣公子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正看着云渊,像是出了神。
云渊缓步走到计繁身边,轻声笑道:“你怎么来了?”
计繁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军营里太无聊,我就偷偷跑出来啦。”
云渊又笑了笑,见她束发的白色丝带缠绕在发间,替她理了理,才道:“是我考虑不周,这里的确比城外要热闹多了。”
计繁嘻嘻一笑,“是呀是呀,城外的人虽然多,可一个个都跟木头人似的,一点都不好玩。”
云渊闻言一愣,随即又看了看云洵。
云洵的脸色早已变了,他们二人在殿中你一言我一语,竟完全没有将云洵看在眼里。
“计姑娘还是这么能说会道?”
计繁本来要回一句,云渊却抬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得对向自己,“军营中果然出事了?”
他说话之间又瞥了一眼云洵。
计繁却抬手打落了云渊的手,“不是他,是覃公训。”
“覃公训?”
云渊疑惑地看着计繁,殿外已传来覃公训的阴冷的笑声。
覃公训一身铠甲,手扶剑柄大步走了进来,见了云洵也并不行礼,却只朝云渊看了一眼,“云帅陈兵在外,人却在这里,三军夺帅,云帅的才能也不过尔尔。”
“是么?”云渊也冷冷地回了一句,“覃统领一人来此,似乎也有些托大。”
覃公训目光阴鸷地看着紫宸殿中的御座,“一人?恐怕未必吧。”
殿外传来一阵呼声,正是围在紫宸殿外的禁军发出的。
云洵的身后也缓缓转出一人,计繁并不认得,指给云渊看了看,云渊更为不屑,“我刚才还在想,覃大人什么时候才肯现身,原来是此刻。”
覃公诚手中捧着一个雕漆的木盘,盘中放着一道明黄色的诏书,诏书旁放着国玺。
覃公诚似乎比他的兄长更加阴狠,他虽然是一介文人,目光却尤其残酷,他缓缓地走到云洵面前,跪倒在云洵面前,将木盘高高举起,什么话也没有说。
云洵不必看也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计繁皱了皱眉头,“彦……”
她才说了一个字,便摇了摇头,“你如今也不是彦王殿下了,可我若称你一声陛下,又觉得不舒服。”
云洵慢慢地向后退,冲计繁笑了笑,这笑却未免有些惨淡。
“随你爱怎么称呼吧,反正……”
“覃大人,你这是想干什么?”
云洵的话未说完,云渊突然断喝一声。
覃公诚端着木盘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随即却冷笑着站了起来,“陛下不是常常担心自己德不配位么?臣却没有这个顾虑,陛下倒不妨将西蜀交给臣来治理,陛下便可高枕无忧。”
一阵脚步声自殿外传来,两列带甲武士鱼贯而入,将宽敞的紫宸殿几乎填满,大殿中的人也被围在中间。
覃公训嘿嘿冷笑,“陛下,请落玺。”
云洵并没有动,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覃……你们……当初朕即位的诏书……你们也是通过如此手段得到的?”
覃公训冷冷道:“陛下才智如何与先皇相提并论?先皇几经考量,才决意传位于陛下,却未曾想到陛下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计繁又咯咯笑了两声,“是令人失望?还是令覃统领失望呢?”
覃公训一愣,云渊却忍不住笑了,“说得不错,六弟纵然德不配位,也还轮不到覃统领指手画脚,身为臣子,不思辅弼朝纲,满心想的却是篡权夺位,恐怕也很难不令人失望。”
覃公训不再多言,挥了挥手,“陛下,不知道您考虑清楚了没有?”
云洵仍然没有动,“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你们兄弟二人就名正言顺了,是么?”
“所以这道禅位的诏书,你是万万不能下的。”
计繁说话之间已欺到覃公诚面前,伸手便要去夺玺,谁知剑影一闪,计繁只得缩回手,却是覃公训的剑,剑势一转,又急削向计繁小腹。
覃公训剑势才转,身后已有一阵寒意扑来,他只得撤剑回防,计繁见状,再度取玺,却没想到覃公诚身子一矮,竟避开了这一夺,向后退了几步,站定在身后的士兵前面,一脸恶意地看着计繁。
计繁两次夺玺不中,本欲动怒,想了想本是自己逞能,也就暂时压住了怒气,第三次去抢覃公诚手里的东西。
这一次覃公诚却根本连躲也躲不了,因为他的脖子上一左一右已有两柄剑压住。
计繁稍稍一愣,已将国玺抢在手中,退回云渊身旁。
云渊和覃公训本已交上了手,此时也不免停了下来。
因为覃公训带来的禁军不知怎的竟倒戈相向,挟持了覃公诚。
这一变故令殿中的人都摸不着头脑,殿外却有一人走了进来。
覃公训和云洵并不认得,云渊却熟悉,计繁更是惊讶得差点叫了出来。
“见过陛下。”端木影岱没有带着面具,没有人想得到他就是云澈府中的老管家张柬。
云洵莫名其妙地看着端木影岱,云渊虽然知道他是来帮他们的,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不想领别人的情,就算没有他,云渊一样能平定乱局,他实在讨厌别人插手,尤其讨厌卫清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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