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繁转过身来看着云洵时，脸上已经换了一种笑嘻嘻的表情，“如果我不认识你，我一定早就杀了你了，可我曾经将你当作朋友，所以……我暂时就不杀你，只想和你算一算从前的账。”
云洵闻言，不由得退后两步，这当然不能怪他胆小，只能怪计繁脸上的表情和她说话的语气实在太不相称，计繁说话的时候，云洵只觉得一股寒意透遍全身，连骨头似乎都冷了。
“算……算什么账？”
计繁嘿嘿一笑，“你从前去墟泠酒坊喝酒，有多少次没有付酒钱？墟泠梅醉一杯千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多钱来付？”
云洵根本无法分辨计繁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开玩笑，“你想怎样？”
“只想和你算算账，如果是我的朋友，你喝多少酒都没关系，可现在的情况嘛，显然不是。”
云洵哼了一声，“原来计姑娘也这么小气？如果一个人做了你的朋友，是不是要整天惦记着喝了你多少酒，等到日后变生不测再慢慢算还给你？”
计繁又嘿嘿地笑了，“如果曾经是朋友，自然用不着，可你云洵什么时候将我当做过朋友？你既然不是诚心的，自然是为了骗我的酒，现在我发现上了当，问你要回来，有何不可？”
云洵正了正色，“从前我不过是风流公子，自然将坊主当作朋友，倘若此时的计少阁主仍是当初的端木坊主，我自然还是你的朋友，可惜你并不是。”
“强词夺理！”计繁手中的剑握得又紧了几分，殿中充作他们谈话背景的打斗之声却突然停了下来，计繁转头瞥了一眼，似乎并未分出胜负，云渊和云治各站一边，却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对她和云洵之间的谈话很感兴趣。
“我虽然不是端木倾寒，当初与你结交的心却是真的，计繁的心无论此时彼时皆是一样，不知道已经贵为九五至尊的云洵是否也是一样？恐怕不是吧。”
计繁话音才落，云渊突然冷笑了一声。
“繁儿，你这话说得不对。”
计繁眨了眨眼，“怎么不对了？”
“他的心此时彼时也是一般，都是虚情假意。”
这句话却是云治说的。
计繁嘿嘿笑了笑，“说得不错，所以你还是该赔我的酒钱……当然啦，除了酒钱，还有别的。”
云渊面露不解之色，“别的什么？”
计繁掰着指头算了算，“墟泠酒坊的书洛姑娘甚少见客，这在整个清城中也是人人都知道的，偏偏你却是例外。”
云洵淡淡道：“书洛与我之间，从不会计较这么多。”
“可书洛姑娘却是墟泠酒坊的人，我身为坊主，若非为了赚钱，谁会白白养活于她？你替她赎身了么？”
云洵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有？”
云渊又不等云洵回答便冷冷笑道：“恐怕是想利用书洛姑娘知道云卫军的消息。”
计繁摆手道：“我不管是为什么，墟泠酒坊的规矩，若要见一见书洛姑娘，须得千金，若要听书洛姑娘的琴，一千两银子，你自己算一算，就算将你的国库搬了来，也不知道付得起付不起。”
云洵脸色涨得通红，求助般看向云渊，似乎希望云渊能阻止计繁说下去，但云渊却只静静地站在那里，除了偶尔替他答一两句他无法出口的话，便只想看热闹。
计繁说完了，便摇了摇头，却走到通往暖阁的门前站定了，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想将云洵留在大殿里。
云洵终于开口求人了，“四哥，帮帮我！”
奇怪的很，人似乎都有惯性，以为一个人对他好，就会一直对他好，不计较他做了什么。
但人们却并不是这样，云渊记得很清楚，从前云洵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直到云澈出事，他依旧不改模样，那时候他从不怀疑云洵居然有一日也会染指皇位，现在想来却只觉得心寒。
当日计繁坐在来入皇城的马车上对他说的话，他从来只当作玩笑，连计繁自己恐怕都未必信真，没想到却一语成谶。
云洵果然利用覃氏的势力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如今……
云渊思虑之间，竟似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看向角落里，覃公训已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缓缓地蔓延开来。
他看了看计繁，计繁撇了撇嘴，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实在是事出无奈才动的手。
云渊也只轻轻冲她笑了笑。
他再转过头来看向云洵时，目光中已露出寒意，“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帮你？”
云洵道：“帮我……”他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
难道要云渊杀了云治么？显然不可能，那他能做什么？覃公训已经死了，清君侧——对象已经死了。
他绝望地突然坐倒在并不高的御阶上，他的确是被算计了，但算计他的却不是他面前的任何一个人，而是那个看不见的棋手——卫清。
那本是他无法操控的力量，他本来也不应该与这种力量做交易，如今竟一败涂地。
计繁见他颓丧地坐倒在地，将揣在怀中的国玺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还是给你，你不如赶紧下一道诏书，将西蜀的国库赔给我，我和你之间的旧账也就算完了。”
云洵苦笑一声，“国库？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好一阵，才突然顿住，“国库给了你，我还要这帝位做什么？”
计繁轻笑一声，“看来你其实并不太笨。”
云渊和云治对望一眼，同时明白了一件事，计繁现在做的，和刚才覃公诚想要做的事居然并没有什么不同。
云渊十分坦然地看着计繁，云治心中却有些紧张。
他知道计繁与云渊的关系，也知道计繁希望云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计繁心里，她恨不得将所有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云渊。
能够号令整个西蜀的，当然是最好的，这样的位置，也只有一个。
云洵缓缓地从计繁手里接过国玺，“告诉我，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哪个他？”计繁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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