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泠梅醉本来就是易醉不易醒的酒，所以云渊回来的时候，卫清仍倒在桌子上。
云渊的剑上有血，脸上有霜，因为他发现卫清的确还没有醒，可现在眼前的事却只剩下这一件。
关啸见云渊回转，又冷冷道：“清河王殿下醒来之后，若知道你们这么对他，必定会加倍奉还。”
计繁皱眉道：“你的话虽然不多，却罗嗦得很，能不能换点别的说一说？比如说，他为什么醉成这样？”
关啸看着计繁，脸上又现出怒意，“少阁主明知故问。”
计繁的确猜到了一点，但是她并不想承认，宁愿自己一无所知比较好，现在她在俗世中经历得久了，才发现有些事情的确是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卫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的头实在疼得很厉害，等他稍稍恢复一点意识，立刻便察觉了军营中的变化。
因为关啸正五花大绑被仍在桌案前的地上，而计繁正如他所愿坐在他身旁，可惜手中却拿着一样东西，剑。
“计姑娘，你们想做什么？”他虽然明知变故已生，居然仍然不动声色。
这下连计繁也实在有点佩服他，“想做什么？咳咳，我并不想做什么别的事，只想问问你，你当初在清城接近云洵，他是不是已有了野心？”
卫清扶着脑袋点了点头，“若非如此，我怎能轻易就挑动他？”
计繁嘟起了嘴，正要说什么，云渊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哥，怎么样了？”
云渊微微一笑，“军营外此番的确有三万大军，他们即便想反，一无主帅，二无纪律，又能闹成什么样？无妨。”
卫清嘿嘿冷笑了两声，“不知道关啸哪里冲撞了云帅？”
云渊淡淡地看了关啸一眼，“他并没有冲撞我。”
“既然没有，为什么绑他？”
云渊冷冷笑道：“自然是想让清河王殿下答应一件事。”
卫清思绪一转，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云渊的话中之意，头虽然还疼得厉害，却还是冷冷地笑了笑，“云帅所求之事，恐怕有些强人所难。”
计繁和云渊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有惊讶之色，卫清居然并没有问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么？
云渊摇头道：“你若不答应，我随便杀一两个人也是并不在乎的。”
他手中的剑又已出鞘，这次的剑锋并没有沾血，却显得更加锋芒毕露。
卫清根本不去看他，却转身看了看计繁，“多谢斟酒之情。”
计繁皱着眉低下头去，手中一闪，却也多了一柄剑，“清河王殿下，你知道我们所想的究竟是什么？”
卫清并非泛泛之辈，他当然知道云渊在想什么。
在云渊看来，卫清正是挑拨西蜀皇室的罪魁祸首，他没有迁怒于卫清已经是对卫清的尊重，否则翻论起来，云渊早就该找卫清的麻烦了。
“清河王殿下运筹千里之外的本事，我们西蜀倾全国之力为殿下证明。可当初是你将我们都算计，如今我想要你答应一件事，从此不再踏入西蜀国境半步，不得再插手西蜀庙堂中事，你若答应，我便放了你们。”
卫清在沉吟，他遇到左右为难的事情，忍不住又看了看计繁，计繁手中的剑已亮了出来，正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不知计姑娘做何感想？”
计繁微微一愣，随即却道：“要不是你，云洵一定还是那个风流浪子，现在他却只能被幽禁终老，他在认识我的时候，就已经心怀不轨，而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
卫清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为清城中的物是人非负责，但两军交战，兵不厌诈，其实谁都怪不了谁。
所以他只好沉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云渊又道：“清城外的十万大军一仗未打，已折损了近万人。他们这些人总算识趣，已拟定三日之后便撤军，所以清河王殿下还有三天的时间考虑。至于……”
他本来想说军中的酒恐怕已经不够了，但却并没有说，只转过了头。
卫清却扶着额头淡淡笑道：“三日为期？看来我还有时间考虑。”
他并没有说云渊做事不妥当，自己本来帮了他，可没想到云渊居然也会恩将仇报。所谓“兵不厌诈”，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吧？
他感叹了一阵，又笑了笑，“倘若我不答应，你便要杀了我？”
云渊点头，将手中剑晃了一晃，“不错。”
卫清是个病秧子，若出不了军帐，根本就无可奈何，因此边彰进来的时候，计繁和云渊便走了出去。
计繁听了刚才两个人的对话，总觉得有点忐忑，她根本不知道卫清是否会答应不插手西蜀之事，他筹谋已久，想要就此抽身只怕他并不愿意，谁也不愿意自己努力一场最后却功亏一篑。
可是他若真的不答应，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云渊杀了他？
毕竟在她看来，无论卫清的立场如何，都已经是她的朋友。
云渊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你不想杀他？”
计繁点头，“虽然如此，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计繁低头一笑，“卫清本来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三番两次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可他毕竟帮了我的忙，就这样恩将仇报有点不太好吧？”
她是在问云渊，而且明知云渊有可能为此生气，因此问话之间竟有点小心翼翼。
云渊不得不承认计繁所言不差，他也并没有为此生气，只是缓缓道：“无论怎样，我仍是西蜀云氏之人，三哥承继大统之后，必定能有一番作为，我不想他因卫清之故而伤神。”
计繁点点头，“我想他会答应的。”
云渊道：“何以见得？”
计繁却只是低头不语，她只是觉得卫清会答应，至于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却很难。
卫清没有再喝酒，一是因为酒已所剩无几，二是害怕自己又喝醉。
他一向孤高自许，没想到却在自己最不愿意丢人的两个人面前丢了人。
因此再次见到计繁和云渊的时候，他只好放下了平日清高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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