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繁和云渊走得并不快,他们不着急赶到承影阁,因为云浅曾说过,等试剑崖桃花谢尽之时才是约期,如今仍在飘雪,年关未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他们便是不骑马,走也走回去了。
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走太久,沿途赏雪虽是一大乐事,但计繁并没有多少心情欣赏,因为总是有人来破坏她的兴致。
他们离开军营的第三天,计繁就发现有人在暗中窥探他们的行踪,计繁有恃无恐自然不将这人放在眼里,但心情难免要受些影响。
奇怪的是,这人跟了两天之后就不再跟了,等他们过了附近的镇子,便发现又有人跟着,如此三番两次,计繁实在是背他们扰得受不了,本来想要教训他们,云渊却制止了她,说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得好。
如果是暗中行刺之人,这么久了也该出手,可这些人偏偏并不与他们为难,云渊于是想到了一个人,虽是好意,他却有些不屑,因此只和计繁旁若无人地继续走,但明明是有人的,计繁当然没有心情再悠悠地乱逛。
因此他们来到承影阁所在的雪峰之下时,居然才走了不到一个月。
整整一年,计繁又回来了。
她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尖,突然起了几分恋家的心思,却又生出了一丝怯意,她本是承影阁的少阁主,如今却在外面晃荡了一年,将阁中事务来个撒手不理,这样一想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太不像话,因此在入山之前,她竟停住不走了。
近乡情更怯。
云渊见她变得这般扭捏,只能想到这一点。
“端木先生想必已在上面等我们。”
计繁翻了个白眼,“他要是从前对林芃师父好些,要是一直陪着她,她又怎么能被云浅那个……”
她想骂人,想了半天却终于还是骂不出口,“……被云浅抓走?”
云渊只好沉默,云澈是他的兄长,云浅是他的姐姐,其实他也该为此事负责,幸而计繁并非一个迁怒他人的人,在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竟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其间的关系。
她的确没有考虑过,在她看来,云澈不但利用了云渊,而且还十分残忍地伤害了他,至于云浅,也曾用假死欺骗过云渊的感情。
云渊的心已经被这些人伤得太重,她也不想再提起他们之间的任何关系往云渊的伤口上撒盐。
入山的路并不好走,他们只好舍了马。
山道上也是层层积雪,像是根本化不了,云渊简直无法想象在更高的山腰上居然会有桃花。
但桃花的确是有的,山路陡峭,他们只好施展轻功飘忽而上,承影阁绝非一般人能轻易到得了的地方,他们也颇费了些力气,行了一两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山间一块平地。
越往上走,寒气越重,云渊觉得很奇怪,承影阁中的人并非长年不下山走动,如何通往阁中的路居然如此难行?
他忍不住问了计繁。
计繁却咯咯笑了,“哎,我们平常上下山并不走这条路,只是那条路上肯定会有阁中的姐姐们,我暂时可不想碰到她们,有什么问题嘛?”
云渊忍不住笑了笑,“并没有,只是这路太难行了些。”
计繁正要说话,远处的山林间却传来了一阵似有似无的箫声,在如此荒凉的地方,听到如此荒凉的声音,计繁刚才的玩心立刻消失了,她已听出是何人在吹箫。
当然不可能是云浅,云浅既然已经将林芃抓走,就知道承影阁绝不会放过她,约定的日期既然未到,自然不会来白白送死。
吹箫的人是端木影岱,如此清幽却又悲凉的箫声只有他手中的紫玉箫能和得出来。
计繁认真听了一阵,眼角已忍不住滴下了泪,她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此刻的心境却也随着箫韵平添了几分感伤。
云渊并不劝她,只替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良久才道:“端木先生在试剑崖等我们?”
计繁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又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还是赶紧去,虽然云澈他们抓走了林芃,可也未必就找不到。”
云渊觉得此言有理,又忍不住想起了卫清送给计繁的那枚玉牌,他虽然对卫清的某些作为感到不齿,但他的势力广布天下,想要找人应该比他们要容易得多。
但是人往往是矛盾的,他虽然知道这方法未必行不通,但就是不想用,也不知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们又走了好一段时间,天色已暮,山林中开始变得昏黑,云渊的心也变得紧张,他知道如果天完全黑下来,就算计繁对此间情形再熟悉,恐怕也十分危险。
但是计繁却丝毫不因为暗下来的天色忧心,仍旧不急不慢地朝蜿蜒的山道走。
“繁儿。”云渊的眼前已看不到路,“深夜登山,只怕危险。”
计繁摇着头笑了笑,“你一个大男人,又有剑在手,难道害怕被狼叼去不成?放心放心,这山里安静得很,连只兔子都没有的。”
她的话音未落,不远处就响起一阵落雪之声,像是又什么东西绊到了树枝,将树枝上的雪震了下来。
计繁忍不住握紧了云渊的胳膊,云渊却笑了,“刚才还有人说不怕。”
“谁怕啦?”计繁翻了个白眼,但是黑夜之中,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
云渊还是看到计繁清亮的眸子转了一转,“繁儿,你说这里连兔子也没有?那刚才撞到树枝的是什么?”
计繁撇了撇嘴,“我从前可没见过,一定是你招来的。”
云渊又笑了,任由她怎么说,现在他想的却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以为计繁对这里轻车熟路,一定成竹在胸,现在他却实在不敢保证这一点,如果早知道最后会落入现在这样两难的境地,就应该在山下歇息一夜,等第二天再入山的。
计繁只略站了一站,却又拉着他往前走,云渊便跟着她走。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计繁嘻嘻一笑,指着前面道:“到啦。”
云渊乍然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不远处一团黑黢黢的东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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