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闻言,冷冷笑了笑,扶着受伤的手臂,一步步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了几眼,像是十分不甘心,她带来的那些黑衣人却早已死在云渊剑下了。
承影阁实在比从前冷清得多,除了此前扶着端木影岚的两个侍女之外,竟再也没有一个人。
“师父,人都到哪里去了?”
阁楼离正门不近,计繁扶着端木影岚来到了会客的偏厅,却只觉得奇怪得很,竟连个奉茶的人也没有。
端木影岚缓缓摇头,脸上不免流露出悲伤之色,计繁见状,缓缓跪倒在地,却抬头看着端木影岚,“师父,都是我不好……”
端木影扶起计繁,安慰道:“这与你有何干?便是你当初不救她,他们自然也有别的法子闯进来,不过是被你碰到罢了。”
云渊默默站在一旁,这本是西蜀皇室对承影阁不起,他身为皇室成员,原本难辞其咎,却不曾想到无论是计繁还是端木影岚似乎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不迁怒于人大概是最大的良善了吧。沉默的厅中只听见云渊轻轻地叹了一声。
计繁走到云渊身边,歪着脑袋看他,“你叹什么气呢?”
云渊道:“若非是我们,承影阁不止于此。”
端木影岚想了片刻,只道:“这本与你无关。”
天幕已暗,又是一天即将过去了,计繁服侍端木影岚睡下之后,走出房来,云渊仍站在阶前等她。
计繁低头轻轻笑了笑,跳到云渊身边,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表情突然变得十分落寞。
云渊不解其意,“繁儿,怎么了?”
他怕吵醒房中的人,携着计繁的手一边朝院外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计繁撇了撇嘴,“你知不知道,明天就是除夕了?”
云渊点了点头,“我知道。”
计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往常每年除夕这天,承影阁中都欢闹非常,可是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
云渊看着计繁道:“有我。”
计繁心中一热,握住了云渊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嗯。”
这一声几乎低不可闻,他们本来走得已经很慢,此刻云渊索性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靠在肩上的人儿,肩上的人儿正好打了个哈欠。
云渊几乎要失声笑出来,却见计繁微闭着双眼,像是已经要睡着了的样子。
“少阁主,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身后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是此前扶着端木影岚的其中一人。
计繁点头笑道:“有劳迟慕姐姐了。”
被称为迟慕的女子轻轻屈膝施了一礼,起身在前引路,云渊看着这位身着浅碧色衣衫的女子,不知怎居然有点目眩。
他却知道绝不是因为迟慕的姿色过人,恰恰相反,在云渊见过的几位承影阁女子之中,她并不出众,相貌也平常得很。
可云渊只觉得头有点晕,走出好几步,头晕得更加厉害,脚下也站不稳,猛地晃了一下,勉强扶着计繁才没有摔倒。
计繁也是一愣,“四哥怎么连路也走不稳了?”
云渊缓缓摇头,停下了脚步,“繁儿……”
他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却仍晃了晃脑袋,坚定地看着前面的人,“迟慕姑娘,请留步。”
迟慕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颇觉疑惑地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
云渊的气息也有些不稳,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迟慕脸上神情变了变,却突然“嗤”地笑了,“少阁主可以作证,至少这十数年来,我并未曾离开过承影阁半步,却不知公子何以曾见过我?想必是看差了也未可知。”
云渊却摇头,“我想姑娘一定……”他说了半句话,连站也几乎站不住,只得靠着计繁,“……一定去过清城,到过墟泠酒坊,我才……”
他突然倒在计繁身上,立刻便失去了知觉。
计繁不动声色,只盯着迟慕,“你想做什么?”
迟慕走到计繁面前,扬了扬眉毛,轻轻笑道:“少阁主,承影阁如今虽然寥落,可也不是这等浊物能随便进得来的,阁主现下余毒未解,自然管不了这许多,可我身为阁中弟子,却少不得要管上一管。”
计繁闻言呆了半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迟慕的话字字在理,承影阁也的确不曾接待过男客,就连端木影岱也曾被赶出去过。
迟慕的面上仍带着微笑,可语气却已经变得冰冷如霜,“少阁主自己爱玩闹,自然不要紧,却不该连阁中规矩也不放在眼里。”
计繁皱眉道:“他怎么了?”
其实她不必问,这迷药她实在熟悉得很。
“你竟在茶中做了手脚?”
迟慕道:“少阁主还是赶紧将这人打发了出去,别玷污了承影阁的清净之地。”
计繁已经有些生气了,但对待阁中姐妹,她素来是平和惯了的,从未摆过少阁主的架子,听迟慕这样说,也只将怒气压了下去。
“迟慕姐姐,若说他来作客是玷污了这里,那白日在前院胡来的那些人……迟慕姐姐怎么就容得下?”
迟慕变色道:“他们的下场呢?”
计繁无奈地点了点头,她不但觉得难受,更有点心痛了,“好吧,迟慕姐姐,你和迟镜姐姐照顾好师父,我带他离开就是。”
计繁扶着云渊转身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迟慕,迟慕却只冷冷地瞪着她。
承影阁的前院仍弥漫着一股血腥气,阁中却寂寂无声,从前到了这时候,阁中早已到处都挂起了灯笼,明日便是除夕了。
计繁若要等云渊醒过来,她必定会第二次错过,可这孤冷凄清的偌大庭院,如今只剩下三个人,就算她在阁中,又能有多热闹呢?徒增伤感罢了。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云渊仍闭着眼睛,他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醒过来,计繁站在承影阁外徘徊了很久,想了半天,还是只得将云渊扶着走下了山。
试剑崖边的桃树枝上仍旧冰封,崖边的小屋只怕已经会许久没有人来了。
她站在小屋门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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