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回来了,到了非站出来不可的时候,必定会出来替这些死去的姐妹报仇。
端木影岚盯着云浅,一字一句道:“犯我承影阁者,杀无赦。”
她的手上并没有兵刃,说话时却字字如刀,站在她对面的云浅虽然有恃无恐,身子也不免抖了一下。
天色本就昏暗,此刻却更加阴沉,纷纷落雪像是无穷无尽,端木影岚望向身后,朝迟慕和迟镜示意了一下,她们二人手中长剑便已出鞘,身形闪动间,不闻惨呼之声,眨眼间却已有四人倒地而死。
云浅却根本就不在意,竟也只看着端木影岚点了点头。
端木影岚一向自持,可她的余光瞟到倒在雪中的弟子时,也难以自持,她再度看向云浅时,眼眶也已红了,不知是因为伤心弟子之死,还是因为恨,又或者两者都有。
她本想立刻杀了云浅,身后站着的林芃却突然道:“阁主,小心。”
端木影岚心中虽不免诧异,却仍不免回头勉强笑道:“你放心。”
一语未了,突然感到腰间一凉。
她觉得不好时已经来不及避开,因为林芃的手刚才本来就搭在她的腰间。
至于此刻已插在腰间的刀,端木影岚却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或者这人一开始就藏在袖子里,她却大意地没有察觉。
她突然冷冷地笑了,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用来对付她的圈套。
云浅先前在厅外的等待意在让她们的精神消减,这一招对端木影岚而言自然是无用,然后再让林芃与云浅说话,她说话的声音的的确确就是,端木影岚也不会怀疑。
最关键的,当然还是在端木影岚面前杀了这些承影阁的弟子,她悲痛交加之际,必然会大意,而云浅刚才点头之时,看的也并非是她,而是站在她身后的林芃。
这人当然并非真的林芃。
计繁擦了擦眼睛,便看到端木影岚将身后的林芃一掌推了出去,被推出去的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一头栽倒在地上毙了命,计繁惊骇万分,根本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做时,目光一瞥之下,便发现端木影岚的腰间已渗出血来,匕首已没至柄。
计繁惊骇之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迟慕和迟镜已与敌人陷入胶着,虽然她们技高一筹,但杀人总是需要时间的。
云浅却已快步朝端木影岚走了过去。
便在这时,雪中一道白影拦在了端木影岚身前。
计繁面寒如冰,冷冷地看着云浅,“你想干什么呢?”
她的话虽然说得轻飘飘的,却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伤害她,犹可饶恕,可若伤害了端木影岚,那这个人就一定得死。
云浅如今就是这样的下场。
但云浅却并不害怕,不但不害怕,反而轻轻笑了。
计繁冷冷道:“你又何必得意?我知道你并不是云浅,她会给自己易容,自然也能给别人易容,只是很可惜,你难道不知道她昨天在这里已经受伤了么?”
云浅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突然刷地沉下脸来,袖间一抖,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便朝计繁面门挥了过来。
计繁手中的承影剑出鞘时,她眼中已映出了血,当然是对方的血。
那人的一条断臂已滚落在地。
接着又是一阵惨叫,第二条手臂也被斩了下来。
计繁还欲出剑时,只觉得有一只软弱无力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一回头,端木影岚已支持不住摇摇欲倒,她心下一乱,根本没意识到旁边还有人对她们虎视眈眈。
她扶住端木影岚,便觉得背后一阵疾风,知道有人在背后暗算于她,但她此刻却已腾不出手来对付别人,倘若她避开这一击,刺中的就有可能是师父了。
她当然不能避开。
计繁没有回头,只扶着端木影岚朝后退,她退得并没有剑来的快,但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黑影,她看不真切,却听到身后传来“当”的一声,攻向她的剑已被格开。
“苏文举!那日在叶城,若非繁儿有意放你一条生路,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如今你竟要暗算于她?难道苏侯从前竟是这般教你做人的么?”
计繁一愣,这分明是云渊的声音,她只觉得惊讶,承影阁的迷药什么时候药力竟如此不济了?
她也无暇多思考,抽出手来为端木影岚点穴止血,同时握住端木影岚的手向她传送真气,端木影岚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她靠在计繁身上,计繁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很难过。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端木影岚受伤,更没有试图去照顾端木影岚,她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此刻端木影岚却受了重伤,她本该无所适从,却不知何时已有了担当。
这种感觉并不坏,她实在应当早些回来,至少要替师父分忧。
苏文举手中的剑没有再举起,只恨恨道:“她废了我一只手,你却说……”
云渊冷冷道:“你以为她杀不了你,便是现在,她杀你也绰绰有余。她不杀你,只不过看在书洛的面子上,她错解了你与她之间的关系,才饶了你一命,你若想要报复也可以,舍了这条命再说。”
苏文举其实比云渊年长,但他身为侯府世子,从未体会过被人遗弃的滋味,他没有云渊的早熟,也没有他的历练与担当。
苏文举缓缓朝后退,瞥见迟慕和迟镜将院中的人一一诛尽,眼前一花,迟慕已举剑向他劈来。
云渊突然出手将剑格开,迟慕一愣,道:“他欲乱承影阁,我要杀他,公子为何拦我?”
云渊拱手道:“迟慕姑娘,他不过受了他人挑唆,请看在少阁主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少阁主?你的意思是说,少阁主竟能放过他?”
云渊点头。
迟慕当然不可能相信,她走到承影阁正厅中,端木影岚斜靠在榻上,腰间匕首未拔,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计繁护在一旁,额上已沁出汗珠。
迟慕走上前去,将手贴在计繁的肩上,计繁只觉得一股暖流行遍全身,过了好一会儿,她们二人终于撤掌。
计繁抬袖擦了擦汗,问道:“迟慕姐姐放心,师父已无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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