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好奇地打量着计繁，“什么事？”
计繁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想到一个人。”
云渊没有再问，眼睛却盯着计繁，很明显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但是计繁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她实在不该如此诚实，楚方澜以为羞耻的事情，她实在不该对他人说起。
“嗯……我记得安、弋、埕三州遭水患时，四哥曾修书一封送至南楚新君楚清嗣手中，他那时候为了两国边境安宁，竟能答应云卫军入南楚边境，看上去也不失为一位体恤民情的皇帝，怎么现在又要对西蜀用兵？”
云渊怔了一下，他明知计繁原本想要对他说的并非这件事，却不知她为何又不想说了，才以别的事岔开，计繁既不愿说，他也就不问，只想了想，却苦笑道：“繁儿，难道你也以为果真做了帝王就能够随性而为？”
计繁眨了眨眼睛，“怎么不是吗？”
云渊摇头，倘若做了皇帝就能够为所欲为，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避而远之，早在云澈被逐之时，朝中就有一股势力支持他做皇帝，那时候他手握云卫军的兵权，想要登基为帝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但是他却不愿意，因为依靠别人的扶持而得到的权力，必定也将掣肘于人，他讨厌这种感觉。
楚清嗣岂非正是如此？他虽然也做了很多年的太子，地位看上去和当年的云澈一样稳固，可南楚国中封王分地，一旦老皇帝驾崩，这些拥兵自重的亲王能够眼睁睁看着无兵无权的楚清嗣登基来号令他们？
云渊一边想一边摇头，“你果真以为是？上次挑起南楚与西蜀战事的并非南楚国君，而是那位被你杀掉的临江王楚庠力主，此次战事……卫清自重，不会自毁诺言，楚清嗣顾念他扶持之情，也不会贸然出兵，所以这次战事恐怕是这位年轻的临江王一意孤行，想要一雪前耻。”
计繁撇了撇嘴，“那是他们自己不中用。”
云渊又摇头，“倘若不是你杀了楚庠，战事根本不知何时才能了结。”
“三军之中斩将夺帅，不如我再去杀了楚然墨？”
云渊摆手道：“当初楚庠是如何被杀的，楚然墨一定早已查得清清楚楚，你再去便是自投罗网。”
计繁显然不服气，“他们怎么会知道？”
云渊皱眉道：“你忘了陆昭？”
计繁咬牙切齿地呼出一口气，“这个坏蛋！”
云渊见了计繁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笑了，“他逃不掉的！”
计繁又想撇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实在觉得有些困了。
云渊却像是陷入了沉思，只抬眼看着前方，突然低下头来，感叹道：“其实当年楚清嗣身边本有一位良佐，后来却不知何故离开了，此人若在，即使没有卫清，楚清嗣也同样能君临天下，如今也不必瞻前顾后。”
计繁忍不住睁大了眼镜，她已猜到云渊说的人是谁，却故意问道：“哦？那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云渊想了片刻，“据曾出使南楚的二哥所说，那位方先生本与楚清嗣颇为相得，却在一次太子府私宴上得罪了楚清嗣，楚清嗣一怒之下将他赶出了太子府。”
计繁已经听楚方澜说过这件事，正是在一次太子府私宴上，楚方澜吐露了对楚清嗣的感情，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有情，其实不必诉诸于口，另一个人也能够感受到，楚清嗣之所以将楚方澜赶出太子府，恐怕并非因为楚方澜的这份世俗容不下的感情，而是楚方澜当面讲了出来，让楚清嗣无法自处了吧。
“咦，就因为楚……因为这位方先生得罪了他，他就将人赶走，难道不是因为私怨而不顾南楚的安宁？”
云渊笑了笑，“说得正是，倘若知道日后竟会是如今的局面，他必定后悔。”
计繁悠悠道：“那如果这位方先生现在回到南楚，能够挽回南楚诸王割据的局面吗？”
云渊十分谨慎地点了点头，“未必不能，只是不易。”
计繁和云渊说着说着竟倒在云渊的怀中睡着了，云渊心中记挂敌人趁夜袭营之事，自然不可能睡着，可直到第二天早上，还不见卫离派人回来报告消息，难道是他们弄错了？
计繁醒来的时候，睡在床上，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一年前，她坐起身来，见云渊扶着额头像是也睡着了，玩心忽起，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来到云渊身边，正要唬他一下，岂料云渊却突然转过头来。
计繁的手停在半空中，十分尴尬笑了笑道：“你醒啦？”
云渊皱眉，“我并未睡着，昨夜军中似乎并未遭袭。”
“想必是卫离弄错了。”
卫离并没有弄错，那些人的确是南楚人，但却并非临江王军营中的人，也不是为了偷袭西蜀军营，他们只是为了去找一个人。
一行约十数人，云渊见到他们的时候也不禁觉得好笑，卫离更是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这些人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别说偷袭敌营了，就连让他们舞刀弄剑想必也不容易。
计繁已猜到他们想要去找谁，他们要找的人岂非正是楚方澜？
如此看来，南楚和西蜀其实半斤八两，国势都危如累卵。
楚方澜在计繁离开之后，向端木影岚交代了计繁的去向之后，就一把火烧了自己住的木屋，无论如何，他也要下山了。
如今的南楚，分崩离析，楚清嗣怎会还有余力对付西蜀？他想不通，他更想不通的当然是让临江王领兵，楚方澜认识临江王世子的时候，楚清嗣就与他不合。
他只道听途说了些许消息，就决定要回南楚，无论世人如何非议，无论楚清嗣如何看待他，他知道此时的楚清嗣已孤立无援，剩下的能帮他的人只有他。
可他当初为何如此决绝地将自己赶走？楚方澜从未奢求过什么，楚清嗣身为太子时他甘愿做太子府幕僚，日后登基，他们便是君臣，君臣相得有何不好？
楚方澜如此想时，竟也觉得这样不错，可他当初又为什么因了楚清嗣的冷言冷语而负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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