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繁站在云渊身旁看着被卫离带回来的这些书生，忍不住冲卫离做了个鬼脸，昨夜她哭倒在云渊怀中时，卫离十分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竟然只是为了这么几个根本构不成威胁的人？
卫离瞥了一眼计繁，又惭愧地低下了头。
云渊冷峻的目光一一扫视着站在中军帐中的十数人，将他们打量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问道：“你们鬼鬼祟祟越过西蜀边境，意欲何为？”
他的语气自有一股威慑力，但这些人似乎并不害怕，其中一人昂首而出，朝云渊拱手道：“我等只为求访一位名士，不得已借道西蜀，希望云帅看在去岁南楚借道修渠之谊，宽恕我等不告之罪。我等手无寸铁，绝不会如这位将军所说前来袭营，云帅并非愚钝之人，也该知道我没有说谎。”
此人不卑不亢，能说会道，计繁停了片刻，竟对他生出了一丝好感。其实说话的人心中并非全不害怕，但他若表现出来，只会让对方看不起，因此面对危局时，即便心中忐忑，也必得表现得神情自若，稍稍有点骨气的人，都宁愿杀身成仁，而不愿被人看不起。
云渊对这人也生出了几分敬意，却仍面若冰霜，只冷笑道：“你们未经允许便潜入西蜀境内，想必一开始就没有将云卫军放在眼里，此时才来求我宽恕，你不觉得太晚了？”
那人微微变色，随即却定了定神道：“云帅并非量小之人，我等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两国罢兵，请元帅……”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有一个人闯入了军营。
来人是前方斥候，他一入军营便单膝跪地道：“元帅，抓到一名南楚细作。”
云渊淡淡地看了看方才说话的人，那人的脸上神情又变了变，仿佛此时才稍稍露出一丝怯意。
“将人带进来！”
云渊一声令下，便有两人押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云渊还没有看清来人的脸，身旁的计繁便“呀”地一声惊呼出来，“楚……楚先生？”
楚方澜被两个士兵押入军营时显得十分坦然，像是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一般，计繁惊讶的原因自然也在此，以楚方澜的身手，断然不至于被军营中的人为难才是。
楚方澜见了计繁，像是仍在承影阁时一般，对她轻轻笑了笑道：“计姑娘似乎没有想到我会下山。”
计繁愣了一下，再环顾军营中的人，才知道楚方澜竟十分照顾地将称呼换了。
云渊的惊讶比计繁更甚，他没有想到计繁竟认识这个细作，听楚方澜的语气，他们似乎很熟。
他转头看着计繁，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计繁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便听到帐中被卫离带回来的十数个书生齐声嚷道：“方先生，我们正要去找您！”
楚方澜轻轻笑道：“找我？找我做什么？”
语气中竟带有几分嘲讽之意。
这些人竟都低下了头。
云渊道：“阁下便是南楚太子府幕僚之首方墀？”
楚方澜微微颔首，笑道：“想不到在下的贱名也得入尊耳，幸甚之至。这几位小将军似乎弄错了，在下虽是南楚人，却绝非细作，今日才来到此地，计姑娘可以作证。”
计繁一边点头，一边却有些疑惑地看着楚方澜，在她离开承影阁的时候，楚方澜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怎么她才走，楚方澜接着就下山了？
难道他要回南楚去找楚清嗣？计繁想到这一点时，云渊已经下令将那些来找楚方澜的人都赶出军营，却将楚方澜留了下来。
他留住楚方澜当然并非因为他是细作，楚方澜不屑为之，云渊也并不笨，他找楚方澜还是为了目前的战事，两军交战各有胜负，僵持不下，西蜀国力日衰，后方补给只怕再坚持月余就会现出不足，到时候军心不稳又如何能取胜？
他没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破南楚大军，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形看来，不可能一直对峙，南楚挑衅在前，他本来就处于被动，这场仗他根本不想打。
楚方澜被请进云渊的军帐中，只有计繁陪在一旁，她是不可能离开云渊的，何况楚方澜本是她的朋友，他为何竟会下山，计繁也十分好奇。
云渊将楚方澜请至军帐中时礼数周全，楚方澜自然看得出来，云渊有求于他。
“先生与繁儿是朋友？”
楚方澜看着计繁一笑，云渊离开承影阁之后，计繁已经不知道在楚方澜面前提起过云渊多少次了。
计繁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脸也红了。
云渊不明所以，偏头瞧着计繁，轻轻一笑，握住计繁的手道：“既然是繁儿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他以为计繁怕他误会她与楚方澜之间的关系，计繁却根本没想那么多，只希望楚方澜不要将她曾说过的关于云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话说出来。
楚方澜连计繁的身份尚且能够照顾到，计繁对他说过的话他自然不会吐露，见计繁自己先心虚，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笑道：“云帅既然听说过我，便自然知道我在太子府时曾遭排挤，因此心灰意冷，避居深山，谁知正好做了承影阁的邻居，便结识了承影阁中的众位姑娘。”
计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感激地看了看他。
云渊很是惊讶，他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承影阁中的女子……能入得了她们青眼的男子实在是少得可怜。
“先生想必已经知道，我请先生到此，是有事相求。”
他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楚方澜轻笑着点了点头。
“云帅所虑，大概是西蜀内耗过甚，战事若僵持不下，云帅这偌大的军营只怕会生乱。”
云渊点头，“不错。”
楚方澜笑道：“云帅只知西蜀国力不继，可曾想过临江王是否有实力长年累月地与云帅僵持下去呢？”
云渊摇头道：“我虽然猜得到，但却不敢拿整个西蜀做赌注。”
楚方澜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临江王鼠目寸光，其势力只怕难以维系，云帅又何必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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