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画骨师 > 第五十九章 秋后算账
    校场上,詹秀英和李时联手阻断了那几名千牛卫的护卫,章彧乘机杀到琴湘跟前,直接挑开她手里那件形似箜篌的乐器。这个乐器没有声音,然而随着它每根弦的颤动,那些中蛊毒的人便癫狂一分,现在完全一副不死不休的状态。

    皇帝李乾下了格杀令,与其让衷心护主的将士为了不伤到这些中蛊毒的人而自己受伤,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绞杀。

    任何选择都有得失,帝王看的是全局,不需要那些无谓的怜悯和优柔寡断,因为你对某些人的怜悯便也注定对另一些人的残酷。

    秦家人乃至李时章彧都清楚,如果制不住琴湘,她同样会被当场绞杀。

    章彧害怕伤到琴湘,直接近身,想制住她的手脚,不料琴湘身上还藏着匕首,匕首毫不留情地捅进章彧的身体,鲜血立刻飞溅出来,章彧就势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琴湘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影像:李长风握着被她刺入身体的剑一步一步朝她靠近,鲜血沿着剑身滑落到她手中,烫得手疼,而李长风却似顾不得疼,嘴里说着什么。

    “秦霜,回来!”一刹那,章彧的身影与李长风重合,琴湘乱了心神,发出一声嘶吼,拔出匕首,一脚将章彧踹开。

    她是徐湘晴,不是秦霜!这些人休想迷惑她!她要秦家人都死!

    “阿姊!”萧遥抱住挥舞着匕首乱刺的琴湘,却被暴躁的琴湘一个过肩摔,飞了出去,幸好李时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她。萧遥翻身又爬起来,冲了过去:“阿姊,住手!你别被他们迷惑了!”

    李时想抓住萧遥,可已经来不及了,詹秀英、秦坚乃至章彧眼睁睁看着琴湘的匕首刺进萧遥的身体。

    “阿姝!”

    三个声音叠加在一起,震得李时神魂一颤,阿姊?阿姝?……所以,她是秦姝?

    萧遥双手死死握住琴湘刺过来的那只手,匕首的尖端已经刺破了她心脏上方皮肉,鲜血浸润出来,吓得人大气不敢出,而周围的人拿着武器也不敢动弹一分,深怕激怒琴湘,害死了萧遥。

    “阿姊!”萧遥额头冷汗涔涔,她不能让阿姊再被那些人利用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阿姊!”

    琴湘眼珠子赤红,面目狰狞,看着萧遥,手下又加了力道,突然脑子一阵抽痛,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脑海里盘旋:“谁你都可以杀,唯独她不行!”

    这个声音搅得她快要疯了,她突然大吼一声,所有东西都像在那一刻土崩瓦解,身子失去了重量,她飘上了云端,一只手轻轻扯着她的衣摆,她回头,看到一个小女孩,可怜巴巴地对她说道:“阿姊,你醒醒,我是阿姝啊……”

    两个字挣扎着从秦霜嘴里吐出:“阿姝……”

    “阿姊,你终于想起来了?”萧遥激动得无以复加,然而琴湘身子一歪,晕死过去。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整个校场静默得可怕,却又带着几分尴尬。

    眼下的情形麻烦了,这个制造动乱的罪魁祸首似乎是镇国公秦坚的大女儿,而镇国公又是这次护驾的大功臣,这要怎么罚怎么赏?

    萧遥更尴尬,将昏过去的阿姊交给章彧,回头看向李时:“那个……”她刚发了个声,李时便撇开头,萧遥的话便卡在喉咙上再也发不出来。

    那头群臣们也很尴尬,要知道,他们差点就将皇帝李乾当乱臣贼子给灭了,这等大罪,有点扛不住啊?

    就在此时,太子李承带着东宫三府三卫过来,一身戎装的太子,银色长发被束起,威严中突然带了那么一点超脱凡尘的仙气,仿佛是来度化这场血腥杀戮的仙人。

    他施施然往御前一跪:“儿子救驾来迟,请父亲恕罪!”

    “李勋呢?”

    “豫王及其党羽已经被拿下,等候发落!”

    李乾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向众朝臣,道:“你们这些老匹夫,连朕都认不出来,都给朕回家面壁思过三日!”

    朝臣们大吐一口浊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李乾又看向那头的秦家,道:“这次,朕算你们秦家功过相抵,秦霜暂时交给你们,待赵靖解开蛊毒再行发落!”

    视线一转落到萧遥身上,顿时换了一副嘴脸:“来,逍遥先生,咱们来说说你的事儿。”

    这绝对是秋后算账的架势啊!萧遥被吓得精神抖擞:“陛、下,您、您想说什么?”

    李乾摸摸下巴,这个小家伙竟然是秦坚的女儿,难怪头一回见就觉得这气质有点眼熟:“你女扮男装欺君罔上,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陛下冤枉!”萧遥无辜地睁大眼睛,十分委屈,“我虽然穿男装,但从未在圣前说过自己是男子,这长安城中,穿男装的女子还少么?陛下怎么就针对我一人治罪?”

    李乾气得龙须飞起:“你是怪朕处事不公?”

    萧遥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好好!”不愧是秦坚教出来的女儿啊,完全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你的欺君之罪朕先不计较,那刺杀端王的事呢?就算是被蛊毒所惑,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抵消吧?”

    萧遥更委屈了:“那陛下想怎么罚我?”

    李乾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样吧,就罚你去端王府做劳役,做到李时满意为止!”

    萧遥眼睛陡然发亮,瞧得端王俊美模样,默默吞了吞口水:“谢主隆恩!”起身,便蹭到李时身边。

    李时笃定,这个亲爹是故意在整他:“我现在就很满意,你不必去端王府!”

    萧遥眨巴一下眼:“陛下,端王想抗旨!”

    李时:……

    是日,萧遥并没有跟端王回府,出宫时,阿姊未醒,阿爹阿娘也都受了伤,她放不下。李时本来想庆幸,但看到她胸口浸出的未干血迹:“那你……”关心之词刚要出口,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你不来端王府更好。”

    萧遥郁闷了,脖子梗得老长:“你还想抗旨?”

    李时挥舞马鞭扬长而去。回到府里,翻出萧遥那张自画像,准备藏到哪个旮旯里去,地方都找好了,才惊觉,这不是萧遥送他的么?他心虚个什么劲儿?如今他才醒悟,萧遥送他这幅画本身便是想告诉他她是女儿身。

    再看这幅画,李时眼神淡定多了,还有心情好好品鉴一下萧遥的女装。欣赏完画卷,李时开始收拾寝殿,将原本就整洁的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一丝不乱,看到房中绿植,特地叫人换来几盆时令花木,直叫整个寝殿从男人的刻板硬朗变成女儿的柔软温馨,看得一干侍卫小厮面面相觑:“咱们主子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翌日,那头传来秦霜苏醒的消息,李时又将寝殿看了一遍,他依稀记得秦翊曾经说过,他家小妹喜欢白玉兰,但如今已经过了玉兰花开放季节,李时便特地往做通草花的铺子走了一趟,用一天一夜打造了一株白玉兰,足可以以假乱真,而且常年花开不败。

    当这株白玉兰被送到寝殿时,李时被那惊天的技艺以及摇曳的花枝惊艳了,也因为太过耀眼,把李时惊醒了:他这是做什么?投小妖孽所好?搞得他好像很在意她似的。

    “搬出去!”李时下令,正在围观这株白玉兰的近卫惊愕道:“这通草花至少得上百贯钱吧?如果不喜欢可以叫他们改!”

    对呢,上百贯,做了也就做了,他端王府没这铺张浪费的恶习!

    “放书案旁。”

    李时倒腾了一宿,将这株玉兰花倒腾到最好看的模样,与这书房最匹配,相得益彰,但又不分外突出,和谐融为一体。

    然而,萧遥并没有来。一天之后又一天,李时怒了,问近卫:“不是说秦霜已经醒了么?”

    近卫看他:然后呢?

    李时烦躁地摆摆手,决定自个往镇国公府走一趟。彼时,萧遥正在秦霜屋里煮茶,秦霜已经睡着。赵靖说,秦霜中的是噬心蛊,这会让她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这种蛊非常难养成,要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两人之间必须有很深的羁绊才能形神俱像,而且得施蛊之人耗尽精血去换才能让中蛊者以她的身份活下去……

    与阿姊有很深羁绊的,萧遥想象不出来,但是,阿爹阿娘听完后却变了脸色。这边茶煮好,那头秦霜汗流浃背地起身,又是一场噩梦,精神都萎靡了几分。

    萧遥将茶水端过去:“阿姊润润喉。”

    秦霜接过一口饮尽:“还有么?”

    萧遥怔愣了一下,赶紧又端来一盏,秦霜连喝了三盏心里才稍微熨帖些。萧遥端着空空的茶盏心里有些怪怪的。

    那头下人来报端王驾到,萧遥往外迎去,在花园碰到李时,李时高冷姿态都摆好了,等她恬不知耻地扑过来,结果小家伙一脸便秘色地看着他。

    “怎么了?”李时的语调不自觉地柔和了两分。

    萧遥左右看看,将李时拉到没人的花丛蹲下,小声说道:“你觉得,一个人中了噬心蛊,某些喜好会不会变得不一样?”方才她在阿姊的茶中加入了安眠的香料,那是她儿时因为梦魇喝着玩的东西,其实那东西气味很淡,但是阿姊对那气味一直很敏感,哪怕是茶水中加入一点她也会觉得恶心,今日却连喝三盏不曾察觉……

    没道理解蛊前像阿姊,解蛊后反而不像了。

    李时听后安抚道:“你别太多心,我问过舅舅,他说这种蛊多少会影响情致,很多人大病一场,也会改变某些习惯。”

    习惯改变萧遥能接受,但是阿姊今日的表现像根本没闻出这东西来,这是又与习惯有些差异,但面对李时的安慰,萧遥还是点点头,晾出两颗小门牙笑道:“端王可是担心,所以今日特地来看我的?”

    就你那点皮外伤,本王为何要担心?

    李时负手而立,下巴微扬:“我只是接到秦翊的飞鸽传书,过来跟镇国公打声招呼。”

    萧遥听父亲说过,演武当日,关内道及河南道等地军府也有大小不一的动荡,幸好被秦翊联合萧赞给压制住了。若非如此,即便当日长安内乱可解,地方却难免一场兵祸。而赵靖在解除长安子弟蛊毒之后,也由千牛卫护着去了关内道。公子无羁这次的手笔,震惊朝野,但悲剧的事,到现在还没找到她的人。

    “阿爹此刻应该在飘摇亭,我叫人带你去。”

    李时被生生卡了一下,这个小混蛋不是很想侍候他的么,为什么这副冷淡姿态?

    萧遥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秦霜的事,哪里有闲暇顾及李时那点小心思?她也问过章彧,阿姊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章彧也说她多心了,经历这么多变故,一个人会改变是理所当然的。

    当晚,萧遥本来还想替秦霜守夜,秦霜没同意,她便回了自个屋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半夜的时候抱着被子去秦霜房里打地铺,还未进院子,便远远瞧得秦霜从院墙翻出来。萧遥心头一颤,丢了被子追上去。

    秦霜用匕首撬开门,正要潜进秦坚夫妻房间时,萧遥赶到:“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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