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斐突然不晕船了,这让一众师兄弟稀奇不已,连周夫子也把云斐叫到跟前,亲切的询问了几句。云斐是陈国博州云家的长孙,这个博州云氏大有来历,本朝已出过两任太子师,曾祖乃是圣人弟子,传道授业,桃李天下。周夫子作为陈国人,自然要把云氏长孙看顾好。
周夫子本想让云斐在下个港口由陆路返程,现在见他面色如常,重现往日朝气蓬勃的模样,虽然不解原由,但总算是放下心来。一时间,云斐不晕船了成为船上众人热议的话题。只有船老大听说后,颇有心得的说了一句:“我早就跟云公子说,挺住。这吐啊吐的,习惯就好了。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云斐不知大家对他晕船的惨状如此深刻,他匆匆赶回房,关好门窗,这才强忍兴奋,说道:阿浪,快出来。
阿浪施施然现身,挥袖坐在椅子上。“怎么样?如履平地否?”
“阿浪,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要不是你,周夫子就想让我由陆路回国了。”
“嗯,让我想想。”阿浪不懂游学对于云斐的重要性,却知道自己帮了云斐很大的一个忙。“我原想上船扮作一个人来玩。你让我扮你好不好?”
“啊?”云斐失笑,经过半日的相处,他已经感觉到阿浪心性单纯,不谙世事。这让在大家族中谨言慎行惯了的云斐十分自在轻松。他也不过年方十五,调皮起来,主意层出不穷。“扮我倒是可以,可你一个人演起来既要小心翼翼,又没人配合行事,岂不是失趣。”阿浪一想,可不是嘛,他只是想与人玩,若是时时担心被人揭穿,就失了本意了。
“不如这样,船停在下个港口时,你下船再上来,我就说你是我本家表弟,寻我来玩的。不就可以和我同进同出了吗!”
“好,这个主意好。”阿浪不知道什么是表弟,但以本身示人,简直让他迫不及待。想他化身人形不到一载,总想真正的融入到人群当中。这下,总算愿望达成。
“不过,你可不能这身打扮。”云斐围着阿浪绕了两圈,上下点评道。阿浪容貌出众,身形也于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般。只是这衣着发饰着实不羁,不似学生,更像游侠。
云斐翻箱倒柜的找出一身新衣,连中衣鞋子都准备齐全,放在床上说,“都是母亲给我准备的新衣,没上过身,你来试试。”
阿浪拎起这件青色深衣,触手柔软,和云斐身上的十分相似,新鲜的比来比去。“这都怎么穿?”
云斐扶额,“来来,脱掉你的衣服。让小的服侍浪公子更衣。”
阿浪一挥手,身上层叠的白衣瞬间消失。云斐只觉得眼前一片莹光,阿浪圆润的肩头,光滑的脊背全然显露。云斐脑袋里轰的一声,这家伙!居然里面什么都没穿!他火烧一般,脸色通红。一边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赶忙转过身,连声说道:你,你怎么也不着个中衣!
“中衣是什么?”阿浪奇怪,他的白衣乃是法衣,水火不侵。旁的什么衣,他是真没有。
“快把榻上那套白色衣服穿上。”云斐闭着眼指挥。
一阵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响,“穿好了。”听到阿浪说好,云斐这才睁眼,“哈哈哈”又立刻被阿浪系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逗笑。
“你好好看着。”云斐手指上下翻飞,片刻衣服就妥帖起来。穿好中衣,又教阿浪如何穿着深衣、鞋袜。又按着阿浪坐下,用梳子细细为阿浪分发。阿浪墨发如绸,握在指间似有生命。想到这发丝有一缕正系在自己腕上,云斐莫名感到欢喜。
“你脸红什么?”阿浪偏头看着云斐,“又晕了?”
“哪有脸红?未曾脸红。”云斐连忙否认,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
阿浪一个弹指,杯中清水跃在空中,如一面水镜。“你看,明明红了。”
云斐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哐哐哐”一阵拍门声响起,“云斐你在干什么?快到港了,我们要下船,你可要同去?”
“来了,来了。”云斐赶紧高声回道。复又低声对阿浪说,“你隐身跟在我身边。”
阿浪答了声好,这一分神,空中的水镜“啪”的一下落回了杯中。
晚间,云斐带着阿浪上了船,带到周夫子面前,又是一番引荐。周夫子见阿浪气宇不凡,钟灵毓秀,心中十分喜爱。云斐顺热势说阿浪想跟船游历一番,周夫子又着实勉励了几句。
在船上,也是不能荒废学业的。云斐带着阿浪与众师兄弟一起读书、作画、下棋、饮酒、作诗,日日玩的不亦乐乎。
半月时间,走走停停。再过一片海,就要到鹿城,之后就转走陆路。阿浪在船上玩的尽兴,却不知云斐一日比一日惆怅将要到来的离别。在他的心里,阿浪是海中精灵,必然是上不了岸的。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两人并排倚在船栏前。云斐讲起往日一桩趣事,正讲的兴起。突然见到前方海面上一片火光。
“怎么回事?”云斐向前张望。阿浪目光如电,他将看到的细细描述给云斐听,“很多小船,有人在哭,有人被绑着,还有人拿着刀,似乎要杀人。”这几天,跟着云斐听周夫子讲课,阿浪也懂了不少凡人的世界。陆地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国家,纷争多年,战火不断。胜者为王,败者为奴。阿浪觉得,这与海里的生存法则并无不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天法自然,因果循环。所以,他看见有人在持刀杀人并不觉得什么。云斐却低喝道:“不好,有水匪。”转身就要去告诉夫子和船老大。
阿浪一把抓住他,“不要管,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放心,我会护着你们的。”
云斐呆立,是啊,我们一船书生,如何能和水匪一拼?他反手握住阿浪,“你可以,阿浪,救救他们。”
“这大海之中,强者饱食,乃是自然法则。我为何要去救人?。”阿浪挥手在这一方海域升起浓雾,“何况我不想干涉人间事。”
“这!”云斐没想到阿浪如此不近人情,他不知如何劝说,又有什么资格劝说阿浪去救人。此时,他才再次感觉到,阿浪并非凡人。眼前救人无望,云斐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看着阿浪欲言又止。阿浪被他走烦了,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去看看,虽然不插手他们的事,大不了,也起一层雾,让他们什么也干不了就是了。”
“太好了,阿浪,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冷血。”云斐顿时激动,他实在没办法在知道有人在行凶而置身事外。
阿浪转瞬来到一片火光的外围。他凌空而来,前方半空中却立着一位银发雪肤碧眼细腰的女孩儿。银发是南海龙族的标示,阿浪冲她笑了下。便看向下方,只见数十条小船上面堆满了黄鱼,不少黄鱼肚子鼓鼓,居然都是要产籽的母鱼。一些穿着黑衣的男子用竹筐将鱼收到一条大船上。大船上燃着火把,十几个老老少少的渔民被持刀的黑衣人赶作一堆。桅杆上,还吊着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黑衣人中一个领头的冲着渔民们说:“你们不交出鱼宝,就都得死在这里。”
龙族少女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更感兴趣,她打量了阿浪一番,极泉乃是海之源头,孕育的妖精也是灵气逼人。南海龙族守护南海自然对极泉特别关注“你就是极泉的那个妖精?”
“我叫阿浪,你又是谁?”阿浪在船上学会见面互相作揖见礼,心想龙族女孩好没礼貌,连个凡人都不如。
“我叫南星,南海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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