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龙也不迟疑,推门而入。
立时飘来一阵药香,幽静美好。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武龙走进药架,上面陈列着各种药材,有钩吻,灵仙,半夏,丁香,苏叶,白薇,泽兰,杜若,白英,茵陈,淡竹,苍术,半夏,豆蔻,银朱,附子,首乌,玉竹,川穹,郁金,佩兰,神曲,莲心,紫菀,橘红,苁蓉,蝉衣,青黛,海月,伏苓,雪蚕,竹茹,香薷,忍冬,紫萍,苡仁,守宫,玳瑁,辛夷,续断,栀子,香橼,紫珠,雪茶,空青,卷丹,景天,苏木,将离,鸳尾,陆英,兰茹,夏冰冬青,水苏,宛童。
他挨个在药材上摸了摸,有的还凑近鼻子闻了闻。
“不要碰抽屉里的东西”,突然一个女声从侧门传过来,“这些药材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别用你的脏手去碰它”。
武龙放下手中的当归,将手掌翻转过来看了看,答道:“我的手不脏啊。”
女子道:“但是你的人脏,你比我见过的其他死囚都要脏”。
“为什么?”武龙看这女子一个双环髻,眉目秀丽,一身月色的百褶长儒群裙,眼睛里透露出调皮机灵。他自觉与这女子素不相识,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评判自己。
女子道:“年纪轻轻就犯了重罪,判下死刑,所干的定是丧尽天良的勾当,难道还不够脏吗?”,她端来一把姥爷椅,放在坐诊台边上,“坐下吧,我们公主身为黑山监狱的医师,不得不帮你医治,但这并不代表他看得起你。”
武龙莫名其妙,道:“我是犯了重罪,杀了知府,但他死得活该,我这是为民除害。所以我本没有罪。”
女子呵呵道:“每个囚犯都会为自己开脱,他们的理由都很正当,但有几个是被真正冤枉的,他们这样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而撒谎罢了”。
武龙自被关进黑山监狱之后,心情一直很压抑,此时听得女子的冷嘲热讽,不由得怒从心来,他道:“我没有撒谎,事实就是如此。”
女子摇摇头,埋头整理疗伤时所用的工具,有截肢刀、吸血器、放血器、取箭器、削皮刀、割肉刀......
“你不信?不信可以问靖王和云公主,他们正在想办法救我出去。”
“你确定他们一定会救你出去么?”
“我确定,一定能。”
女子道:“要是不能呢?”
武龙道:“要是不能,不能的话,我就是小狗。”
女子噗呲一笑,道:“好,我等你证明”,他对门帘方向喊道:“公主,快出来吧,这个武龙果然是个可爱的人。”
武龙朝门帘处一望,只见一个俊俏的女子悠悠然从门帘后走出来,她脸含笑意,嘴角处两个梨窝甚是迷人。
此人不是大夏国公主暮云舒,又会是谁?
暮云舒走到武龙身边,笑嘻嘻的道:“龙哥,阿双从小就调皮捣蛋,你不会怪她吧”。
武龙漠然道:“没什么,她本来就是说的实话。”
原来阿双是暮云舒的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阿双天性活泼可爱,目无尊卑,她整日听暮云舒喋喋不休,对武龙推崇备至,今日抓住机会,有意试探他一番。
武龙转头问道:“舒儿,你怎么在这里。”
暮云舒呵呵一笑,右手拿个钳子,钳子上夹了一团棉签,缓缓走到武龙身边,道:“我本来就在黑山监狱啊,我在这里做医师,都做了七八年了”。
“哦,原来如此”,武龙恍然大悟,难怪死囚武吉愿意去外面的世界走一遭,原来是因为暮云舒这个医师的关系。
武龍看著這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圓臉蛋潤潤的,眉很赤,細長的雙眼閃動著爽直的、熱乎乎的目光;老是未言先笑,語言也帶著笑,像唱歌似的。她走路時把身子的重心放在足尖上,總像要蹦跳、要飛。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個純真而歡樂的女孩子,奇怪的是她对医术的执着,與她的性格很不相称,也和那些爱漂亮的缫丝姑娘迥然不同。
他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擦拭武龙肩上的血迹,连那些因为久未洗澡的脏污也一并擦得干干净净。
只见她从药柜里取出几味草药,放在药罐里捣碎,又加了些清水,制作了一剂治疗内伤的良药。
良药敷在武龙肩头,他顿时感觉先前隐隐的疼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药?”
暮云舒很认真的解释道:“这味药叫做三花膏,是有甘蓝、金银、古兰三种花草按比例配置而成,对跌打损伤颇具疗效”,说完调笑道:“怎么,想跟我学么?”
“比起武术,医术对百姓的作用更大,若是闲暇时,多学一点也没坏处”。
“你要是想学,得先拜我为师。”
“我现在可是死囚,你敢收这样的徒弟吗?”
“那有什么,只要你敢拜,我就敢收”。
武龙呵呵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在整个黑山监狱,或许只有这里才有一点人情味,才可能有那么一丝放松和快乐。
他突然问道:“妍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暮云舒知道他迟早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她道:“自从妍儿被软禁在广陵宫,我和靖王便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皇上已经下令,广陵宫之内,除了他自己可以进去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连太后也不例外。”
武龙惊道:“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我从几个太监那里打探了一下,皇上去广陵宫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每日听妍儿姐姐唱歌弹曲。”
“哎,如此将妍儿放在虎口边上,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是啊,可这有什么办法呢?貌似皇上对妍儿姐姐动了真情,将她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生怕太后、太子、蛮王等人去加以谋害。”
“舒儿,你有办法让我出去一趟吗?我想去偷偷看看妍儿的近况如何。”
“现在还不行,昨日皇上专程来黑山监狱视察,严令禁止监狱的囚犯外出,否则以叛敌罪论处”,暮云舒爱莫能助的道,“并且皇上派来大内总管林庆生,亲自来监督监狱的一举一动,所以此时我们不宜打草惊蛇,只能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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