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寝室外都没有婆子听门。
将离觉得大概是赵无风放弃了对自己夜生活的看管,这几日便都踏踏实实地睡书房。
卫桑儿也算知趣,不会在晚上抱着寝衣跑来,让下人看见,会觉得夫人掉份。
白日里,将离依然宅在书房消磨时间,找宋桓下下象棋。
又派人去李恒那边订了一套弈棋送来,就是围棋。
围棋很早就有,当时叫“弈”,将离也不太会下,只能勉强开个局。
所以这会儿做来,只是当五子棋在玩。
除去夫妻二人三餐的时间,桑儿几乎很难见到将离,知他在书房,但又不敢贸然进去。
就像自己家里,父亲只要在书房,母亲就从来都不会过去打扰。
但父亲是办公,这个丈夫在书房里砰砰哐哐的不知在干些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干正事,那进去看看的话,应该也是没关系的吧……
经过上次那晚,她确定将离跟子瑜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但事情到底如何,弯弯绕绕,好像很复杂,将离不说,自己怕是永远也捉摸不透的。
关于这点,她决定压灭求知欲,听从他的警告。
如果本应被枭首的子瑜没死,那她还活着的事情就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这大概就是主君不想让自己多问的原因,卫桑儿当然懂。
卫良从不把朝堂上的事情带进家门,但他曾告诫过女儿不要和尹家走得太近,那之后不久,尹中丞父女就受罪遭难。
所以桑儿很清楚,这件事定是有父亲参与其中,牵累了她的子瑜姐姐。
主君忌惮自己是卫良的女儿,故而隐瞒甚深,若是执意多方打探,非要去追根究底,恐怕也只会引来他的厌恶。
就像那晚,也许本可与他一夜春宵的,却非要找那枚玉璧,让他心生抵触,与自己分房而处。
眼下看来,倒不如不管不问,安分守己做一个好妻子。
如能讨得他的欢心,那以后未必就没有获知真相的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桑儿端来她亲手做的食物,诚心诚意地要抓住将离的胃。
……
……
“主君,夫人来了。”
书房门外有婢女通传,宋桓听罢,用眼神请示主人。
两人的五子棋局战况紧张,将离凝眉深锁,没想到在五子棋上也能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厮杀快感。
宋桓看着不声不响,其实是个顶好的陪玩,不光熟稔行棋,更是一个高明的侍从。
他很能把握住让赢的时机,不会轻易输给主人,还要在焦灼的时候适当制造危机,最后让主人痛痛快快地赢他一场。
将离此时沉浸其中,在脑中预演路数,没空管别的,随意“嗯”了一下,宋桓就朝婢女点点头,让她请夫人进来。
桑儿端着小托盘,蹑着步子在旁边跪坐,轻瞄一眼案上棋局。
黑白棋子的样式很熟悉,她父亲也常与人对弈。
但这走法却是见所未见,稍感奇怪,但也并不多问,把一盘精致的小糕点送上将离手边。
“主君,这黍米糍是依照咸阳青云轩的法子做的,妾身向张婆婆打听了主君的口味,裹了枣泥和豆屑,外滚一层栗粉,请尝尝看吧。”
将离看了一眼黍米糍,觉得没什么稀奇,这年头的点心怎么变换花样,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自己不说是什么正经点心师傅,但也是凭珍馐和煎饼在九原食客中闯出了一小点名堂的。
况且这是黍米不是稌米,黏度稍弱,口感上应该会更松一点,也许会稀稀拉拉地掉渣,还没入口,就大概知道了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口感。
他又移回目光,揣起手盯着棋盘,说道:“嗯,一会儿吃,你先出去吧。”
卫桑儿心中叹了口气,但还是欠身道:“妾身告退。”
她刚走,将离就把盘子推到宋桓面前:“你吃。”
“这……”他又把盘子推回来,“她是给公子的。”
“我不想吃。”
“那仆也不吃了。”
“不吃……不就浪费了?”
“是啊,做都做了,所以公子还是吃了吧。”
将离苦笑:“她是好心,我知道,可时间不对啊,这马上要用暮食了,她送来这个,到底是让我吃还是不吃呢……先放着吧,继续下棋。”
……
……
“主君他……真是这么说的?”卫桑儿蹙眉问向婢女。
“是。”
这婢女叫小月,跟着桑儿陪嫁过来,也是从小伴在主人身边,但从关系上来说,就不如珠儿与云娘那样亲近。
时常能说上几句,谈不上交心,只是个忠心的仆人。
方才桑儿离开后,留下小月在门外听着,带回将离的评价。
卫桑儿有些懊恼,自己只顾着在食物上费心思,做了大半天,却忘了食有时,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接着她又让小月找借口去书房看看,得知那盘黍米糍仍是原样,主君一口都没碰,她情绪有点低落。
暮食前,妻子要等候主君入席,她一声不响低着头。
见将离端着黍米糍进来,眼睛微微一亮,又生出几分期待。
“这个啊,”将离说道,“一起吃吧。”
他说完,拿起桑儿的筷子,往她碗里夹去两块,端走剩下的回到自己座位。
之后的晚饭时间相当安静,桑儿好几次悄悄瞄向将离,他都是不紧不慢、谁也不看地认真吃饭。
最后将离吃得饱饱的,桑儿倒是没动几筷,心绪不宁啊,就没什么胃口。
见主君起身,她也跟着起身恭送。
将离面无表情地出门,刚要迈过门槛又收回脚,想了想,还是过来跟她说了一句:“那个团子,挺好吃的,有空再做吧。”
不等桑儿做出反应,他便已经转身离开。
留下一个心绪更加不宁、甚至有些紊乱了的卫桑儿,受宠若惊地轻道一声:“好。”
……
……
被软禁的这一个月里,将离不能出门,但桑儿可以。
她打听到云中居与他的关系,让小月去买来几盘特色珍馐,酪浆粉糍、枣饵栗饵,还有煎饼。
东西买回来,她每样都尝了一口。
只要一口,她便能猜出其中用料和大概的配比,尝试几次,就可以做到八九分相似。
她有时觉得,自己明明是厨娘的天赋,应该开食肆的,却生在丞相家里,真是委屈。
不过煎饼做不了,府里没有铁盘。
她也不打算做,觉得这种用手抓着吃的饼子,裹着醢酱很容易滴滴拉拉,影响形象。
而云中居的酪酒,她很喜欢。
由于她在主观上认为那个云娘其实就是子瑜,所以对于云中居留下来的一切,她都有种莫名的亲近。
能复原出那边的珍馐不算什么,桑儿既然要用食物打动将离,就不会照搬他熟悉的味道,而是要自己开辟新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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