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虽是三哥府上的总管事,可自幼也是随在老爷子身边,见惯了风浪的。
若连他都看不出来,那么慧夫人等人的来历,就当细细推敲了。
树高百丈有根,水潆千回有源。
一个人,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避债,二是躲仇。
眼下的情形,闲月庄与杜府明显是第二种情况。
只是一百亩田地山林,两间店铺,对寻常庄户那或许算是多的。
可在红情绿意山庄那,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
实力悬殊如此之大,慧夫人等人却仍死咬不放,得是多大的仇怨?
十年前,或者应该往前再推推。
毕竟十年前的杜荣生声名正旺,山庄根基已稳,又以“仁善”示人,断不会给自己留什么污点。
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以他的势力,定然也会处理得干干净净。
那应该是十五年,或是二十年前,或者是等早些。
话说,那红情绿前身,本是杜荣生之父杜书全所建的“绿意小筑”。
但那绿意小筑,原只是杭州城郊一处小庄院,其经营的不过几十亩茶园,外加城内一玉器作坊。
规模尚不如那闲月庄。
杜家父子是外迁而来,杜父肚里有些墨水。
只是身子骨比较弱,置办的产业,皆是由旁人打理,其病故时,杜荣生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可就在杜书全过世后的三四年间,杜荣生就从默默无闻的农家小子,一跃成为了成了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商贾。
并在其父过世的第六年,在城内卖地建庄。
可见,他在经商上极有天分天赋。
但短短几年,红情绿意便有了那般声势,除了天赋之外,杜荣生对待对手的手段,也是狠绝至极。
但也因为其够狠绝,他几乎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
据她所知,杜荣生当年的四大对头的后人,都已流散各地。
大多都是籍籍无名,只有那么一二人混得不错,却也只是商铺的掌柜。
且一个远在辽东,另一个则已远遁西域,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是慧夫人,似乎并不在其中之列,那她跟杜荣生之间,到底又怎样的仇怨?
二十年前,亦或是二十多年前。
猛然间欧阳祺脑中闪过一念:“莫言,你能弄到杜夫人的画像吗?”
莫言眸子微亮:“小姐是怀疑……”慧夫人是杜夫人?
“横竖如今也没什么线索,不是吗?”欧阳祺耸了耸肩,一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模样。
“是,小姐说的是。”莫言笑了笑,正待退身出门时,欧阳祺又问了句:“对了,那拨人可有信了?!”
莫言止了脚步,抬头微微一笑。
……
而此刻,慧夫人等人的画像,已经摆在了另一个人而桌案上。
书案后坐着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一身墨绿色的暗纹绣花束腰长衫,将原本刚毅的他,衬出了几分儒雅之气。
鹰一般的目光,迅速地从桌上几张画像上扫过,最终锁定在了中间那位妇人面上。
平平无奇的面容,没有一丝熟悉感,这令他原本忐忑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长长吁了口气,心中莫名生出了丝欣喜,只是欣喜过后却又有了些淡淡的失落。
喜的是不是她,失望的亦是不是她。
可她又是谁?
看着画像中那张陌生的脸,男子陷入了沉思中。
一番思索后,他确定自己与那妇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莫不是弄错了?”男子暗自猜度着。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这想法。
当夜那三人的话言犹在耳,且经过这几日的访查。
他确定,那妇人那些人已是蛰伏多年,这样的人断不会贸然出手。
当即便将目光转回了书案上。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杜容生。
此刻的杜荣生,一改人前温和慈态,眉头微蹙,目光凛厉,暗含杀机。
一一扫过余下的几张画像。
杜荣生愈发迷惑,他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也并非昏聩之人。
但凡有过接触,断不可能没有一丝印象。
但不管误会与否,他都绝不容许,再发生这样的意外,当即眯了眯眼,顿起杀心。
正待发令时,却想起日前康寅回报的信息,不觉迟疑了。
“那庄中附近似有另一股力量。”
一个“似”字表明了,他的人能察觉到那些人的气息,却无法追踪到他们。
可见那些人的身手,要比他的人要好。
“可知道他们的目的?”
康寅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他们应该也发现我们了。”
也就是说他们没交上手。
而这也是让杜荣生迟疑的缘由,对方敌友难辨,目的不明。
猛然间他想起那夜的情形。
当夜事发突然,他未及细思。
而今想来,那后面到的三人,来的的确有些蹊跷。
他们虽拖住了陈子逸,郝邵阳,张旭,但以当夜的情形来看,那夜附近必还有所埋伏。
若他们真是后援,那夜必然群起而上,可见前后两拨人并非一路。
许还是陌路,否则出手“相助”时,也不会那般不尽心。
只是看那夜的架势,他们似乎也是有备而来,那么他们因何而来?
为救人?
若为救人,他们本无需那么早出手,更何况……。
若他们不是为救人,那他们为何会到那去?
又如何知晓那里会有埋伏?
后来又为什么要出手?
顿时间,杜荣生只觉心头一阵烦乱。
太多的蹊跷,让他隐隐感到,那伙人怕是要比另一拨更难缠。
两股势力同时出现,一股目的明确,人数不多,处理起来倒是不麻烦。
只是原因不明,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另一支目的不明,来历不清,却又与前一拨有着似有若无的关联。
一时难以决断,杜荣生不觉眉头蹙了蹙。
……
另一边,欧阳祺听罢莫言的回禀,眼底掠过一抹暗芒,嘴角轻勾道:“竟然是他?”
微微诧异中,略带了些许难以言表的意味。
“是,老爷和三位少爷得知后也颇感意外,当即便命人查去了,只是短时内怕难有消息。”
欧阳祺俏笑一声:“那是,能在你们家老爷子眼皮子底下藏那么些年,会是个简单的?!”
戏谑的语气,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调调,莫言浅笑着摇了摇头。
别看这位平素也是个那大主意的,可骨子里,却还是有些个孩子气。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