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老头面色凛然,他似是很在意甄善美的生死。
眼见他便要奔出茶肆,黑大汉一个箭步,臃肿的胴体就如大山一般,堵住了门口。
狄老头当即站定。
黑大汉嬉皮笑脸地说道:“鼎鼎大名的谪仙山庄狄仙狄庄主,放着好好的大庄子不住,却仙居于此等穷乡僻壤之地,啧啧,当真有趣的紧。”
狄老头淡然言道:“小老儿只是此间茶肆小小掌柜,尊驾怕是认错人了。”
黑大汉恍若未闻,自顾自说道:“黑某素闻狄庄主嗜犬如命,却万万不曾料到,为了那小子,狄庄主居然会忍痛割爱,啧啧,当真稀奇的紧。”
狄老头道:“小老儿愚鲁,不知尊驾所云何意,还望尊驾让条道儿来。”
黑大汉缓缓点了点头,道:“好!”让开了身子。
狄老头拱手道:“多谢。”驱身向前。
而正当狄老头一只脚迈出门槛时,黑大汉的嘴角却不禁微微上扬。
便在这瞬息之间,黑大汉凌空而跃,肥硕的双腿呈鳄嘴状,急向狄老头的脖颈夹去,势要叫他步哑巴之后尘……
甄善美跑得飞快。
茶肆的不远处,两匹未系缰绳的马儿正低头吃着草。
甄善美心中大乐,有马可比无马强--当然,甄善美所热衷观赏的某岛国艺术小电影除外。
他知二马乃二女之坐骑,心道:“两个小妞粗心大意,那我甄某人可要「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儿」一回了。”
他哪里知道,马缰未系,实乃二女此前善念所致,这才叫他有马可乘,不然,全凭他甄某人的脚力,或是费时去解缰绳,二女大可依仗轻功,将其就地正法。
甄善美翻身上马,正欲挥鞭驾驭,瞥眼间,却见黄衫女郎已奔出茶肆,若叫她御马追赶,自己哪有活路?
甄善美恶向胆边生,卸下马鞭,倒转鞭杆,对着另外一匹马的眼珠就是一记狠辣地穿刺!
那马儿眼珠崩裂,血流如注,前蹄翻腾,驰骎狂奔,不住惊嘶。
绿衫女郎惊呼道:“哎呦,师姐,你的小黄驹。”
黄衫女郎柳眉一轩,愠道:“此贼端的可恶!”
她催动内力,莲步生风,使得正是飘渺宫之独门轻功--飘然若仙。
二女步履轻盈,裙裾飞扬,简简单单地一纵一跃,皆摇曳生姿,袅袅婷婷,当真应了“飘然若仙”的噱头。
仙子翩跹,美则美矣,然,性命交关之际,他甄某人焉有闲情逸致以作矜赏?
当下,甄善美拍马急驰,回首道:“小妞,别追了,哥可没有急支糖浆。”
鸡芝汤姜?
黄衫女郎听得云里雾里,她下意识地联想到那掺有赤芝、生姜的“鸡”汤,还道甄善美是在暗讽于她。
黄衫女郎俏脸上的愠色愈来愈浓,当下,也不多费口舌,只一门心思地奋力蹑追。
如此一来,甄黄二人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彼此缩短着。
甄善美暗暗吃惊,挥重鞭而拍马。
那马吃痛,长嘶一声,振鬣奋蹄,这一下,倒将二女甩开了一段距离。
入得林中,风吹树叶飒飒作响,一株株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在眼角余光中一闪而过。
奔得一阵,却见二女于枝桠间蹿高伏低,倏来倏去,好似随风摆柳,又似弱柳扶风,端的轻灵飘逸。
相较于二女与林中树木的同符合契,甄善美就有些有苦难言了。
他骑术不精,却于植被茂密的树林间纵马急驰,生怕一个疏忽,便撞个头破血流,不免暗自心怯。
甄善美心怯那倒也无伤大雅,可甄善美胯下那匹马儿,它也在心怯!
再者,近几日来霖雨滂沱,潢潦积地,使得壤土黏湿,泥泞难行,铁蹄一旦陷入,必当费力抽离。
如此一来,那马儿虽不停地被鞭打催促,但四蹄终是放缓了一些。
方才竭力奔驰,尚不能甩脱二女,现下,怠速行进,无疑便是厝火积薪。
甄善美回首望去,只见黄衫女郎离着自己竟只有四五丈之远,甄善美甚至能够清晰地瞧见她面上流露出的煞气与杀机。
倏忽间,黄衫女郎疾跃两步,借着一株老槐树枝桠的韧性,迅捷地一踏,在枝桠“哑哑”作响的同时,身子骤然拔起,似离弦的箭矢一般,向甄善美逼近身去。
待得甄黄二人的距离只半丈之远时,黄衫女郎那绕于臂弯的披帛,伴随着杀着,向着甄善美的后心挥了出去。
甄善美暗叫一声“吾命休矣”,他知自己臂力有限,终不能在这顷刻之间,调转马儿奔驰的路线。
性命危在旦夕,甄善美几乎条件反射性地将身子向左手边倾倒,悬于半空。
他右脚勾住马攀,左脚蹬住马镫,右手扣住马鞍的凹糟,左手拽住马缰与马衔交汇处的死结,四肢百骸尽数使上了吃奶的力气。
下一瞬间,那披帛已在距甄善美腿部不足三寸的位置上,虚晃一记,那如影随形的破风声在甄善美耳畔骤然响彻。
甄善美暗呼侥幸,可定睛一看,只见前方三丈处,一株苍天大槐昂然屹立在天地间,若冲撞过去,马匹自是无碍,自己非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不可。
甄善美暗骂一声,慌忙将自己百来斤的份量尽数压在了跨部与臀部,右手使力,如灵猿般矫捷地跃上了马背,摇摇欲坠地颠簸了两下,索性整个人伏在了马颈上。
那株大槐树如风般擦肩而过,这一下当真兔起鹘落,惊心动魄,甄善美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止不住地狂跳。
“猫捉老鼠”的游戏还在进行,甄善美不敢稍有懈怠。当下,挥鞭“啪啪”两声,狠狠地鞭打着马臀,两记鞭打,深入肌理,血痕宛然,可见甄善美下手之狠辣。
甄善美之所以下此狠手,倒也绝非全出于跑路要紧的念头,而是恼它方才不转换方向,险将自己落得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黄衫女郎在使出杀着之后,后继乏力,势道渐衰,所谓此消彼长,一时半会儿,倒被那疯了似的马儿甩了开去。
甄善美眼见二女离自己越来越远,长舒了一口气,但一口气还未舒完,他猛然觉得不对劲。
他只觉胯下那匹马儿,越奔越疾,越奔越颠,似是有意要将他甩下马背。
陡然间,那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脖颈不住伸缩耸动,甄善美吃力地攥住马衔,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这才不至于被它摔下身去,大叫道:“好你个畜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马儿前蹄驻地,接连做了几个后踢,甄善美慌忙将重心转移到了上身,哪知那马儿却又后蹄驻地,给甄善美来了记猝不及防的前蹄凌空。
甄善美直呼上当,“嗳哟”一声,终是摔落在地,好在摔落之地为一滩泥坑,虽浑身湿漉漉的难受异常,但却并未伤筋动骨。
还没给甄善美丝毫喘息的机会,却见那马儿前蹄凌空,便要向甄善美的肚腹狠狠地踩踏下去。
这畜生当真记仇!
甄善美惶急间一个驴打滚,蜷缩着身子去躲避那能让他肚破肠流的硕大蹄子。
只听“咚”地一声踏水声,周身污水立时四溅开来。
回首望去,只见马蹄因巨力而深陷泥泞之中,无法自拔,而自己的左腿裤管也被马蹄连带着踏入其间。
若方才慢个一拍半拍,自己的左腿非要报废不可!
接二连三的劫后余生,当真令甄善美心有余悸,心惊肉跳。
那马儿前蹄深陷泥中,挣脱不得,只不住地弹跳后腿,倒也再伤甄善美不得。
甄善美试图拔出裤管,却也不能。
如此一阵耽搁,二女已一前一后地在甄善美跟前站定。
黄衫女郎虽是怒极,此刻却也不着急出手,斜眼瞧了甄善美的裤管一眼,冷哼道:“作茧自缚。”
甄善美打了个哈哈,道:“二位姑娘追逐小生所为何事啊?”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想多托个一时半会儿,另谋出路。
黄衫女郎愠道:“淫贼,死到临头,还要在此装疯卖傻!”想起方才他对自己师姐妹的所作所为,不禁羞怒难遏,挥起披帛,就要对甄善美施以杀着。
甄善美心中一凛,忽而计上心来,忙向二女身后一指,惊呼道:“快看,飞碟!”
二女不知“飞碟”是为何物,皆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想要瞧个究竟。
便在她二人顾盼之际,甄善美忙不迭地褪下外裤,继“金蝉脱壳”之后,一记“鲤鱼打挺”,起身便跑。
甄善美刚跑出两步,突觉脚踝被一细细薄薄的东西给裹了起来,那东西不用想,便知是黄衫女郎的披帛。
甄善美一个趔趄,再次摔倒在泥坑,此番身子朝下,不免摔了个狗啃泥。
甄善美脸上口中尽是泥水,撑起身子,“呸呸呸”乱吐唾沫。
黄衫女郎道:“淫贼,你跑得了吗?”
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甄善美,眸子中尽是鄙夷不屑之色。
甄善美大呼道:“当然!”
这“当然”二字一脱口,甄善美猛地将内裤褪了去,露出了他的“尚方宝剑”。
真正的男人,敢于在心动的女人面前--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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