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芬雅的情绪细腻又神秘,在被陌生本能驱动的意识深处,还藏着我所看不清的秘密。
再被她拘束的那短短几秒里,我发觉她身上有一种和叛逆青春期少女一样的东西。
“这么快就要进入精神发育期了么?”这样的想法如同大浪一样伴随着身体的压迫感向我袭来,各种理想的声音就如同海鸟的喧嚣让我烦躁万分,无法通过阳光来辨别方位。
履带在顺着雪地缓缓倒退,直到我闻到那股淡淡尾气的味道,芳芬雅才肯从我的身上离开,似有不甘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大摇大摆地躺下。
机车还在行驶着,笔直的公路一直将我们引领至某个方向,从未变换过。
——
老丑似乎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蜜饯,对各种异常路况的存在毫不关心,有些时候沥青路会突然露出带着崭新斑马线的肚皮,然后在浅浅阳光的照耀下制造更多的薄冰。
看着他的背影,我总是觉得老丑的身上有一丝丝不对,想想芳芬雅告诉过我的话,又回想一下其他地精的样子,我才意识到:
啊,他的呼吸不像我们那样会形成白气。
储水很少么。
等等,他们不会只是每天早上一杯水就够了吧。
真是可怕的代谢。
就在我这么思考的时候,老丑正在收起蜜饯果的袋子,隔了半天我才发现他的脖颈上似有抽动。
又过了一会,老丑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四周静的发慌,只有引擎在暗暗运作也没有山体反过回音,芳芬雅枕在我的厚衣服上睡觉,脸上盖着她自己的帽子,左手不依不饶地抓着我的手腕。
“刚才,你们在那边做什么。”
老丑指的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
芳芬雅颤抖一阵,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也没做什么。”
我希望老丑不要在询问这种事,所以匆匆回答着。
“懂了,那我们继续聊鹤羽晴阳吧。”
“你是怎么看待我们局长的。”
怀着感激不尽的心情,我马上把老丑的话题接过来,开始延续这种讨论。
“之前说到……总有家伙流传她和某些危险的人类实验机构有点关系,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
我下意识回答道:
“说个难听一点的话,鹤羽晴阳就是那种X二代吧,人类的孩子因为成长比较缓慢所以会产生新老矛盾或者新生代矛盾,就会有这种细解释起来会觉得反感的名词。”
“叉?”
“那个发音的地方是各种汉语字的填空啦,老丑。”
“比如说福二代?”
老丑的尝试性造词让我微微一愣。
“幸福的福么?”
“对……对。”
老丑微微点着头,语气里听出来他有点心虚。
“那种词……还是不存在,但是你第一感觉还是蛮好的老丑,这样的小词组,如果让一个现代人去填空的话,他们用的最多的事权力,和富贵里面的词。”
“哦,我懂了,幸福的组成因素?”
“差不多吧,但是就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这种填空题会让大多数人都感到不安,不过都是用习惯的语言了,很少有人能发觉。”
“不会吧,你想说鹤羽晴阳和那些人有明确的血缘关系?”
“很不幸是这样……”
“哦……那,大美女听话么?”
“坏消息后的好消息,她好像不太听话,怎么说,整个民警社建立的时期都是伴随着她的忙碌而生的,至今在我们之间传播的一些对策多是以下犯上,我个人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怎么说。”
老丑在这段话的途中回头看了我一眼,话题已经偏了,但是我对我们来说没有关系。
“你见过我身上的……这种东西吧。”
我在手背上唤起那种痛觉,然后把它给老丑展示。
“啊,是这种东西,难道这个不是魔法么,嗅嗅。”
老丑一边说着还一边伸着尖鼻子闻闻,好像他真的能闻到气味一样。
然后他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种像是被呛到一样的表情,不说是如同第一次吸烟的年轻人,到也像是被辣椒油的烟雾熏到了,或者是刺激到眼睛之类的地方。
“什么味道。”
“超辣薄荷油味……”
我看着我的手背,那上面的青色纹路看上去很像是薄荷糖。
甚至连我都产生了某种想要舔一口的欲望,抢在那份想象力消失之前,我关掉了这样的“魔法”老丑也就看不到了。
“我曾经也是那个实验机构的一份子,你们以后可能还会见到从我身上提取的暴力产品什么的……反正那鹤羽晴阳的那个民警社专门收容这样的人。”
“你确定……嘛算了,那对她来说真的挺不容易的,我印象中的鹤羽晴阳哦,耀英檀……虽然说某种意义上挺硬气感觉挺不好相处的,但是也感觉她挺不肯对自己放松的。”
“你的情绪滤镜完全更换了嘛,老丑。”
我想起在上一次时他说的话,那些字词的引导内容让我完全想不到老丑会说这些……但是这就是老丑对鹤羽晴阳的看法没错了。
从他的种种反应上可以看到某种尊敬和真诚,但是这依旧不能解决我内心的疑惑。
出行前来自她和塔麦斑娜制造的暗示依旧在我脑海内徘徊不去,我实在是很想问……
“你想好要带我们去哪了么?老丑?”
算了,我还是不要去问了。
“去那里么……现在没头绪啊,还是应该带你们按着我的思路走,不过现在的位置也是再往南方移动,也算是一种补偿……哦!看到了看到了。”
就在那时,老丑突然伸长了他的小脖子看向远方。
从那一片白银色的世界彼端望过去,似乎依稀看到一些灰暗的色块,但是我完全弄不清楚那是什么。
直到眼中终于泛起一颗灿烂的光点,我才意识到那是……
废城。
换言之就是城市的废墟。
已经不存在是城市的样子,但是那毫无疑问就是以前城市的残渣。
民警社每年都要处理很多和魔物住民有关的案件;和人类相关的也有不少,但是那些,相对要好处理的多。
比起“好处理”更恶劣一步的,就是能妨碍魔物生存权利的重大偷窃,各种乱改乱建,进一步讲就是性质恶劣的魔法场所。
总有些魔物因为各种原因,热衷于向着民警社反映这些,条件允许的时候他们也会暗中配合,当然,魔塔镇里也有热衷于犯罪的魔物组织。
而那些来自“暗处”的家伙,也和民警社一样有散布在各种角落的眼线。
被操控的老鼠,平常看起来是好好先生的私人经营家之类,他们总有方法给那些生活在光明之处的人造成损失。
鹤羽晴阳能够一手造就民警社,也是有乘某种需求之嫌。
而那些经常制造麻烦的魔物,甚至是人类,追根而问,他们的各种动机包括是作案过程,最终都会和同一个东西产生关系。
“废城。“
大概是这样的名字。
它的住民们希望能够以混乱的角落包容自己的恶性,或者是将其的某部分改造成一个温暖的巢穴。
本质上都是相近的私欲,在那种只能用混乱来形容的地方,这两种作为根本得不到本质上的区分。
老丑将要带领我们去往那里的现实,很快令我打了一番激灵。
身体的异状很快就被芳芬雅察觉到了,力量不加限制的小手在半空中张开,像是八爪鱼一样拍到了我的脸上。
“啊~”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睁开眼睛,两个瞳孔才慢慢恢复了色泽。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其实,我也想睡觉。”
芳芬雅那股困倦的样子仿佛感染到了我,娇小的样子到哪里都伸得开手脚,让深感困倦的我艳羡不已。
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依旧倚靠着我身体的一部分。
眼中荡漾着平和的迷离,仿佛已经忘记在入睡之前,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你也可以靠在我的身上啊?”
芳芬雅干脆地回答我,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我们其实也做不到。
“不,我的意思是你该醒了。”
象征性的捏一捏她的手腕,让那些稍有缺失的色彩重新回归。
芳芬雅并不迷恋可以让她入睡的地方,对于我的暗示表现出了些许期待。
等她慢慢地从机车上站起时,那些废墟的影子也从雪汽升腾的幻像中浮现,更加具有迫近感了。
芳芬雅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出于常理的东西那样,没有显露出不适也没有显出好奇,只是眼中的很多感情都消失,只留下震慑残留的余眩。
她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
我如此想到。
机车在这种时候又遇到了一个小障碍,我就想往常那样期望它能平安无事的绕过一切,但是在最后关头它还是造成了整个平面的震动。
芳芬雅没有站稳,下意识摔倒下来,把我的身体当做缓冲。
我当然是接住了她,看着她用一种四处躲闪着的眼神注视着其他东西,心中产生了很多不好的感觉。
——
“呼……你们可怜可怜我这个司机先生吧。”
老丑大概是从我们身上对比出一种孤独感,自己默默叹了口气,
“芳芬雅。”
老丑突然呼唤芳芬雅的名字。
“怎么了?”
她这才从某种失态中回过神来,目光偏向她不曾重视的老丑。
“把脸,还有头发,藏起来。”
说着,老丑就停下了机车,芳芬雅也在一阵愣之后开始了梳理起自己的辫子,但是她完全不会。
于是就在老丑从他的包中翻找一面小旗帜时,我也把芳芬雅的辫子编到了一半,最后用衣帽掩盖起来,然后让她戴上口罩和墨镜。
这下好了,芳芬雅现在在雪地里和其他人一样显眼。
一次人为摧毁和大批的土壤液化,各种将这里视为矿场魔物的仔细采掘。
它们的重量让堆积的地方逐渐成为了一个积水的小盆地,阴云常年在这附近徘徊着,就像是刻意为了抹消阳光一样。
很快,我就看到了流窜的身影。
几个完全非人的形体从城骸的缝隙间穿过,在远端露出奇形怪状的脑袋,然后飞一样的溜走了。
很难想象他们是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做出那种动作。
观察一下身旁,目光被小小旗帜上面的花纹吸引。
似乎是由两种语言字符组成图案,在旗尾被撕扯的字符虽然不完整,但是可以让我在脑中描绘出它原本的样子。
这个旗子一旦出现在机车上,所有人都像被束缚住了。
它就像是我们的通行证,展示给那些不知道会在哪里冒出来的魔物脸。
有些钢筋被重新利用了,做成小巧的桥梁,用做混凝土模具的废木板还黏在那上面,成为它们声带的一部分,在我们经过的时候发出木梁崩裂的声响。
倒塌的楼宇与楼宇依靠在一起,在建筑的中段突出了曾经的电梯。
就连那也成为了我们路途的一部分。
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个追忆外界世界好地方。
不用再考虑天空的样子,各种可以反光的残骸部分点缀了这里的世界,三角型的裂隙反而就像畸形。
就在我望向天角的一抹天空时,一个像是烟花弹的飞行物喷射着白烟一路向上,击中了高处的云层。
它们就像是染着化学试剂的棉花一样,整个东西样子瞬间变换,传染并且向四面八方扩散。
直到我们终于通过一段幽暗的小道离开这个区域,才发现天上又飘下了硕大的雪片。
芳芬雅一被雪光照到,就立马打了个喷嚏,把面前的雪花吹走了。
“这里的魔物喜欢降雪么?”
“不清楚,应该是到了他们最喜欢的‘供水’日期了吧,”
“这种事一般在冬天做么?不,等等。”
我突然联想到我身上所负担的委托;他们所希望我处理的,好像也是和供水有关的东西。
“怎么了?耀英檀。”
老丑一边应付奇奇怪怪的路况,一边关注着我的反应,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没有,突然想问一下……”
“没有,这里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住人的地方,而且之前好像……也有家伙试过在附近报告供水需求,后来也修建过……但是……”
老丑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管线全都出现问题,不是坏掉了就是条件一极端就用不了……真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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