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们终于站在想要探明的事物之前,一切预设好的动机却全被陌生的光芒扑灭了……
他们为什么要建立这个设施。
我们不知道。
为什么要用那种掩人耳目的方法采掘这个石柱,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嵌入山隙间的……
我们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什么存在,它看上去大致上是什么样子。
“我们该走了。”
不知道其他人花费了多少时间思考,但芳芬雅和我完全是被老丑的提醒叫回来的。
我感觉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陷入了思考而芳芬雅……完全是沉浸在另外一种事物的吸引力中。
印象中只有这种时候,她的表情才变得尤为奇怪。
然后我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允许我们再做深入了。
“我们是时候该走了?”
我压低声音,向其他人提出了我的想法。
这种点破了什么一般的言行即刻就让所有人的思想朝着一边倒,分不清是恐惧还是什么的情感立马被吃干抹净。
我还想问问芳芬雅的情况,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于是一行人当然要转身离开……
结果在那个时候,我们几个人的视线交替与一位女性妖精对其,彼此都确确实实地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她的怀中提着空掉的蒸笼,扩大的眼眶中洋溢着一股抗拒一切的隔阂色状。
然后,她的手腕开始发抖,腹前的笼具掉落在地上,触地便发出两三干脆的响声。
出于一种警惕的本能,我们的四对眼睛跟随着那个蒸笼上下移动,眼眶中的伪善全被摔碎了。
“啊……你们……”
好在她马上开始表现的很弱势,也没有显出想要逃跑的冲动。
那个妖精只是慢慢捡起地上的蒸笼,然后抬头看了一眼。
然而我们早就跑出她目所能及的视线之外。
回首时,就发现她在注视着大厅。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奇森展开自己的翅膀挡在她的面前,用眼神示意我们快走。
于是我们就灰溜溜的跑出了那里。
山脊上有冷风吹过,三个人都在微微喘着气。
“你说我们把他丢在那里好么?”
我看见老丑扶着膝盖蹲下来,也停下身体,跟他说话。
“显然不好,但是我们没有选择了。”
“然后我们要去做什么……”
还没有从印象中那个散发着余晖的光柱那里抽回意识,芳芬雅的询问一下子让我和老丑之间陷入了沉寂。
几天来我们只是自顾自相互交流着有价值的话题,大多数时候就把芳芬雅扔在一边。
现在我还依稀记得,这个小血族在离开的那天保持着什么样的表情……
奇森卖给她的护石对她来说只是个小补偿吧。
如此一想,我似乎也搞懂了芳芬雅为什么要买那块石头。
现实给予我两条路,掉头往返缩回家中,或者带着芳芬雅继续向南前进。
但是老丑不一样。
他那僵硬的表情还有绷紧的眼眶,让我感觉他一定还有事情要去做……
艾瑞伊。
那个又老又丑的喏姆,身边陪伴着木偶和大熊。
他对老丑以前的朋友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老丑现在一定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应该去做某些特殊处理。
“老丑……”
预感到了他复仇心切的想法,我只能叫一叫他的名字,任凭其他想法在体表之下涌现。
“嗯,我知道。”
他深作呼吸,就在我以为他要来一声叹息时,老丑整个人却只是咳嗽了几声。
地精看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曾是他承诺要将我们送往的方向。
“你们走吧……”
他突然说道。
“你不是还要陪我们去南边……”
“很难办到。”
我看见他点燃一根雪茄,脚尖不安地抖动,然后扭过头来:
“那这样吧,我现在在送你们十公里,剩下的路你们要自己走,离开你们之前我会找下一位导航员……怎么样。”
老丑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和我们讨价还价,目所能及的嘴角在向下弯曲着。
但我没觉得欠过他什么,他的样子也不像在把我们当成讨人情债的讨厌鬼。
人有时是会被突然的震慑改变心中一直坚持的事情,曾经花费日日夜夜去维护的那个目标
只需要糟糕的一天就能烟消云散。
他不像别人,老丑身上有很多好的品质,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把接见我们当成负担,那我和芳芬雅应该现在就离开。
不过那样的话……我们该如何走到南边?
我开始明白老丑为什么执意要给我们找个向导了。
刚踏出魔塔镇的那一天是心安理得的一天,我们对逃避旅途时会发生的事抱有着美好的期待。
但是现在我们变化了……在那魔柱光芒的照耀下走向了歧路。
为此……
“丑叔,你是不是要把艾瑞伊杀死。”
芳芬雅突然如此说道。
“不是。”
老丑回头看了看芳芬雅,在转身时吐出一口烟,强迫自己还把她完全当成一个人类孩子,犟嘴说道。
“我可以帮……”
芳芬雅继续说,在那时抬头看了我一眼。
但是我什么表情也没有做,没有不满,没有不适,我大概已经想通了芳芬雅会有何反应。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
老丑的下一张嘴脸差点让他把烟草都挤进自己喉咙里,那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只管继续向前方走去,用那样的眼神催促我们说。
“快走吧。”
——
“哥哥对我们这么做有什么想法?”
“嗯?”
一点干涩的花瓣飘到锈钢水杯的边缘,她的上唇触动了水面的涟漪。
在我就着冷水生啃压缩饼干的时候,芳芬雅一直在一边留心注意着我的眼神,任何能反应心情的小动作,还有其他的行为。
然后她问了我一句话。
看上去她真的很想知道。
“不怎么想。”
我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老丑听见。
然后我又咀嚼了一会,才发现芳芬雅看我的眼神有点迷茫,顺便翻了个身。
“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么……”
“做什么?”
“本来我不会在这里想着以后照顾你,因为我可以在外面当个正常人,但是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还是选择留在这。”
“你做过什么……”
芳芬雅说过想要递给我一杯热水,现在却很用力的放在我的背后。
我继续说话:
“和你们想对别人干的事一样,做过很多。”
说罢我翻过身体,和芳芬雅一起盯着老丑看。
他一边咀嚼着肉干,一边因为这种重复的动作而在额头绽出青筋。
烤火流下的汗液粘在他的脸皮上,他也不想着去擦干。
他现在开始极其认真的对待自己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只要有好处的事情都会去做。
就像现在,老丑在吞咽食物,不在乎味道也不在乎价值,他只清楚这有点用。
“你喜欢这个老哥布林么?”
我凑近芳芬雅说悄悄话,那一幕的我像是殷勤的仆人。
“说不清楚。”
她回答道,埋怨我给她出了个难以回答的题。
“别因为同情和同类受伤……不然谁都没救。”
然后我拍一拍芳芬雅的肩膀,然后走开了。
火光消散的地方只有黑暗和冷风,在那接近夜幕的缝隙四周,垂下几联发出嗡鸣的簧管。
久而久之我就在那里站着,看到墙壁生长着只剩半截的废弃管道,便觉得那截无人搭理的废铁应该是件趁手的武器。
然后我从兜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酒壶,壶瓶上连着打成小卷的便签,打开一看,原来是个塞着八角的小纸包。
贾乐安的杰作,说让我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一口喝干里面的酒,但是我现在就要尝尝它的味道。
十分钟后,我带着一点酒气还有一截铁棍回来了。
芳芬雅趴在我趟过的睡袋上,我便在她坐过的地方坐下。
“什么时候走。”
我问老丑。
“马上。”
“嗯。”
——
在我饮下第一口的时候,酒精的余热就仿佛回荡在耳畔那般,所有知觉都被遮蔽了。
但就在它结束之时,我突然听到一声足音。
我很确定那是什么人形物体从我身后跑过的声响。
从音段的开始到结束……那家伙听起来比老鼠还迅捷。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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