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清河,草村。
邢天楠趁着夜色,往东一路奔走,正巧来到了这个草村村口。
村子里黑漆漆的不见半点灯火,空气中浓郁而冰冷的血腥气,让邢天楠警惕了起来。
“嗯?”
邢天楠神色肃穆,腰边的刀,刀芒闪动。
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尸蝇成群,尸臭刺鼻。
“这村子都被屠戮了...”就连冷静下来的邢天楠也不禁悸然,他仔细观察四周,用刀戳了戳地上的尸体,说道:“看来是白天发生的,尸僵很严重。”
邢天楠自然是不怕死人的,活人他今日已杀过不少,只是眼下这一村的死尸,断然跟他无半点关系。
正因如此,也让他更想探究一番。
咚...咚...咚...
不远处的草庙里,恍惚中出现一抹烛火,木鱼低低敲打的声音,随风飘散,让这寂寥的村庄显得分外惊悚。
邢天楠敛声屏息地悄悄摸近,躲在一片漆黑的角落,看见了无比诡异的场景。
小草庙四周被这些村民的尸体紧紧地围着,这些尸体摆成了一个大圆形,似一方古怪的祭坛,绝对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草庙内,香案上平躺着一具神秘尸体,一具被白布缠绕得密不透风的尸体,正处在笑眯眯的小佛像肚皮前。
香案前坐着个念念有词的老和尚,身披袈裟,气息不凡。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老和尚一声凄然叹息,木鱼声戛然而止。
他身后站着两名配刀的年轻男子,他们身材健硕,孔武有力,穿着一身黑铠短甲,竟丝毫不惧严寒。
他们身上的气息,刑天楠觉察不透,绝不是普通的真气修者。
然而真正令邢天楠瞩目的,是他们脸上戴着的豹脸面具,和腰上配挂的刀。
那面具如鬼脸一般,昏暗的烛光下似在讥笑,而那刀鞘青黑杂蓝,纹络奇特,似云非云,似画非画,仿若上古年间稀奇古怪的文字,传来一股极其霸道的杀戮之气。
最为玄妙的,则是刀柄末端,镶嵌着一枚由黑白两色神秘材质篆刻而成的太极印章。
太极印章焕发金色的淡芒,也不知由何种力量驱动着,在刀柄上悠悠地转动,宛若在搅动阴阳,流转乾坤。
“对不住了,空觉大师!”
一人双手合十,两只冷漠无情的眼倒是在面具内看的很清楚,他恐怕从未显露出如此虔诚的目光。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和尚双手合十,悠然闭眼,又道:“只愿老衲今日之牺牲,真的能换来南庆府三千万众生之平安,如此入地狱,便无遗憾了...”
“大师放心,阴司府领受圣命办事,绝无半点纰漏。”其中一人道。
“既然如此,二位阴司大人请吧。”
老和尚深吸了口气,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随即抖动地越来越厉害,面目也越来越扭曲,同时身上泛出一层璀璨的金色光波。
老和尚的嘴慢慢张开,嘴里飘出一枚金色的内丹,将他生命本源的灵气一丝丝地吸食,渐渐地,内丹的光芒愈加刺目,老和尚的身体被抽成了一具干尸,一动不动地坐在了原地。
人久离情欲,戒肉食之飨,精髓丰盈而生舍利。
佛门之中,唯有修为超凡而大德大贤之高僧,才能在圆寂后产生舍利子,当属世间独一无二的人体苦修至纯德行之肉身宝器。
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出于某种目的直接献祭高僧肉身,强行夺舍利子的行径,确也算得上绝无仅有了。
诚然,邢天楠眼前的几个人做的就是这件事,他们似乎是早已商量好了,有备而来。
“无量鸿德,舍利献祭。幽冥阎罗,赁吾业火。摒除凶煞,超度恶灵...”
两名神秘男子双手结印,嘴里念诵古怪法诀,催动老和尚毕生修为所化的内丹,朝着香案上的尸体飞去。
只听得内丹轰然一声,诡光绚丽。
“这是...”
邢天楠捂着嘴巴满头大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从未见过如此妖艳的火焰,猩红如血,散发着极其强大的死亡气息,足以让所有活着的生灵心悸。
这是来自九幽地狱的业火!可除世间诸恶!
“业火可焚尊者躯,这老爷子的身子骨很快就会化为灰烬了,咱们回去复命吧。”
“那外面这...”
“舍利未成而诞会自爆,不会留下痕迹的。”
二人确认业火完全覆盖在尸身之上后,点了点头,凭空消失不见。
邢天楠迟迟不敢有所动作,甚至不受控制地停止了呼吸,本能在告诉他绝不能让那团火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这火竟如此可怖!
业火烧的无声无息,像一团密密麻麻蛇在尸体上撕咬,它的目标只有案上那具尸体,对其他任何其他事物了无兴趣。
蓦然间,邢天楠看见案上那具尸体竟动了!
两只指头在绝望的深渊中奋力地想要探出来,指头上已无指甲,面目全非,血肉与骨不堪入目。
他紧捂口鼻,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见一只枯黑的烂手从白布里伸了出来!
手上,握着一块铜牌。
咚的一声,铜牌砸在了地上,那只手也随之垂落,被业火吞噬。
一缕青烟漫过,案上的尸体被焚烧殆尽,连骨灰也没能留下。
邢天楠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的胃在翻腾,心堵到了嗓子眼。
刚刚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老和尚说了一通仿佛要拯救苍生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案上那个人,分明是没有死的!他是被这鬼火活生生地烧死了!
初临人世的邢天楠,第一次看见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在脑海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
邢天楠镇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健步如飞,直接冲到了草庙内,捡起那块铜牌。
古朴的铜牌上,刻着一个“宁”字。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空中悬浮的内丹滋滋咧咧突然搅乱了草庙里的空气,邢天楠根本掌握不住自己的身体,在霸烈的爆炸声中,随着滔天的光华坠了清河里...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晌午时分,邢天楠是在一处半崖下的溪池旁醒来的,他检查腰刀,银环均在,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是望着手里的铜牌,恍惚了好半天。
他将铜牌揣进了自己的胸口,正准备净手洗脸时,池上的山崖上坠下来一个人影,重重地砸在水里,溅得邢天楠再次湿透。
那人沉下去之后,并未立刻浮上来,而是溢出雾般的鲜血,染红了一大块溪水。
这水正冷,邢天楠却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中,将那人捞了上来。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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