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百家天问·阴阳篇 > 第133章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十五
    阴阳阵的阵心向两侧分开,黑鱼和白鱼不再相互环绕,而是共同融合成了一个大圈。

    随着大圈的扩张,忽然有红黑色的液体从里面喷涌而出,像是凿开了一方通往‘彼方世界’的泉眼。

    大火忽然蔓延了开来,这些液体居然都带有惊人的热量!但凡被它们所沾染到的物体,顷刻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在大火的驱使之下,那些舞动着的影子也不得不开始四散奔逃。陈一鸣终于看清了那些影子的真相,却不由地心里一寒。

    只剩一半身体的海鸟、无头的梅花鹿、断腿的猫……甚至——开膛破肚的人!

    这些死物,全部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完成了“复活”!

    陈一鸣终于感到绝望了。他知道有能力完成这种类似于“神迹”的人,只有叶阑雨。尽管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既然头顶那轮摄魂阵还在旋转,那就说明——它的主人也并没有真的死去。

    果然,前方的白雾之中,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缓缓朝陈一鸣行来,一路都伴随着“噼里咣啷”的爆裂音和金属碰撞声。

    像是一具被野猫咬烂了的布偶,又像是被车轮碾过的老鼠,更像是恐怖电影中用碎肉拼凑起来的尸体……此时的叶阑雨,哪里有一点像是活人?他的脑袋早就碎成了两半,此时只用两根螺丝钉连接着,露出里面复杂的电子器件和像是人脑结构的仪器。他全身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右臂遗失,左小腿也不知所踪。即便是那些讲述未来机器人世界的科幻电影,也不能将这样一副“破烂”形容为“活人”!

    但他的确还活着,而且明显拥有完好的意识。等到他穿过白雾、靠到足够近的距离之时,陈一鸣才猛然发现,他的左手上抓着一团发着光的白色物质,一具——人类的灵魂!

    陈一鸣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凝滞了,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林琪池的灵魂!

    “你很在乎她。”

    叶阑雨说,声音忽高忽低:“很好。那么今夜,你终于可以从痛苦中瞥见地狱的一隅了。”

    他抬起左手,然后在陈一鸣的注目之中,召出了那轮苍白,开始顺时针旋转。

    白色的灵魂体被苍白所吸收,陈一鸣绝望地向前伸出手去,却终究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看着最后一片雪花般的晶莹在自己面前徐徐消散。

    他呆住了,只感觉天旋地转,意识像是一叶飘浮在暴风雨中的孤舟,又像是被卷入龙卷风中的落叶。

    愤怒——超越了自我控制的、毁天灭地的愤怒!它掀翻了孤舟,它举起了滔天的大浪!它撕碎了落叶,它将大地连根拔起!

    指甲刺进了血肉,带出滚烫的血。男孩咬紧牙关,双瞳暴凸!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浑身关节尽数错位,伤口再度裂开,血液始一涌出体表,就被惊人的热量给蒸发殆尽。那怒火还在燃烧,终究将他踏足的地表也给点燃,然后在其体表外层燃成一轮日冕般的流红!

    “何等恐怖的气运!”叶阑雨发出惊呼:“我终于知道,夜帝他为何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你了。‘凤鸣九州,七星拱月’,陈一鸣,你便是预言中的那只火凤凰,你便是天下诸侯们逃不开的噩梦!”

    “啪”的一声,他的脑袋忽然炸裂开来。男孩如饿狼般朝他扑了过来,然后将拳头狠狠地憾在了他那张早已扭曲变形的脸上!

    “没用的,只要有‘摄魂阵’存在,我——便能永生不灭!”

    碎裂的零件再度拼凑到了一起,尽管有些零零散散,但好歹还是勉强组成了一副“人体”的模样。叶阑雨摇摇晃晃地立在那里,刚要摊开左手施法,而那双死神般的血眸已经将他牢牢锁定。

    手臂被人从后面“拆卸”了下来,他张大口发出痛苦的厉吼,而男孩举着断臂,再抓着他的头发将他带飞到了半空之中。

    耳边风声呼啸,周围温度急速降低,叶阑雨只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而男孩还在带着他继续向上攀升,像是要直窜云霄!

    终于,就在叶阑雨差点因为窒息而“死掉”的前一刻,男孩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让他自由落体,向着下方坠落。

    “哈哈哈!”

    半空中的叶阑雨发出癫狂般的笑声:“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陈一鸣,我早已领悟了生死之道!墨家的机械体配合上摄魂阵,便是终极!便是永生!”

    男孩不语,他只是转身,以更快的速度下坠,然后追上了半空中的叶阑雨,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肚腹之上。

    叶阑雨张大口,在下坠的过程中喷出一长串的血丝,然后“轰”的一声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大的深坑。

    一颗螺丝飞了出来,滴溜溜地转动几圈后,缓缓平息。

    然后没过多久,螺丝像是被磁铁所吸引一般,再度飞向了深坑之中。地面裂开,叶阑雨也再次从地下飘飞了出来,尽管支离破碎,尽管狼狈不堪,但他依然还活着——打不死的小强般、顽强无比地活着。

    或许他说得很对,只要有摄魂阵存在于此,他就根本不可能被彻底杀死。

    但已经失去了理智的男孩却似乎根本没有思考这个问题,杀戮和破坏已经支配了那副躯壳。他只是再度暴起,如蛮兽般朝着“复活”的叶阑雨冲来,血眸中闪着刀锋般的冷光!

    但这一次,叶阑雨没有再给男孩得手的机会。他早已提前召唤出了那轮苍白,于是朝他冲去的男孩忽然被甩飞了出去,在地上拖出几十米长的拖痕之后,又突然被叶阑雨用吸力控制,撞向了旁边凸出的岩刺。

    不等男孩反抗,叶阑雨继续施法,将一层层的岩石堆叠到了男孩的身上,最后形成了一座十几米高的巨坟。

    男孩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他的身体被岩刺给刺穿了,身上背负着几十吨的重量,只剩脑袋还露在外面,却依然瞪大着那双血眸,牢牢锁定着对面的叶阑雨。

    连续施法后的叶阑雨气喘吁吁。今夜战斗的惨烈程度远超他的预想,他本以为失去了叶平生和那么多学院菁英力量的坐镇,又失去了迷阵的保护,五行宫就像一块豆腐般不堪一击。他很轻易地就搞定了原本认定的“最大麻烦”美罗罗,却没想到会栽在那样一位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少女的手下,还因此丢失了最为重要的右手臂。但好在他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早在跟陈一鸣交手之前,他就提前在此地布设了摄魂阵。可好不容易搞定了那名少女之后,却又因此唤醒了另外一名更加可怕的对手。暴走的陈一鸣给了叶阑雨无比大的压力,也幸而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多少智力,不然叶阑雨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算能够保证不死,但每一次死亡所带来的痛苦和压力却是真实存在的,再这样多“死”个几次,只怕是已经习惯了在生死之间轮回转换的叶阑雨也会承受不住而陷入崩溃状态……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自从十三年前被夜帝从地狱中拯救回来以后,叶阑雨还从未感到如此“庆幸”过。庆幸上天终究还是站在了他这一边,庆幸自己这十三年来所有的坚持,终究还是将他引向了胜利。

    他喘着粗气,摊开左手,摇摇晃晃,向着陈一鸣行去。在精神涣散之前,他必须确保陈一鸣被自己牢牢控制在手里面才行。而控制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控制住他的灵魂!

    终于,他接近了陈一鸣,冰冷的机械手指扣在了他的脑袋上面。叶阑雨用最后的气运召出了那轮苍白,并将其顺时针进行旋转——

    男孩僵直着不动了,白色的灵魂体被吸取了出来,逐渐汇聚到了叶阑雨的掌心之中。

    叶阑雨终于得以放松,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这个可恨的男孩,他终究还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下。

    他做到了,他证明了自己所坚守的道路是正确的。十三年的隐忍和蛰伏之后,他完成了对于五行宫、对于昔日故人的复仇。

    他本该感到无比满足才对,可是为什么呢?此刻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带着难以遏制的恐慌和……悲伤。

    他说自己是个毫无安全感的小屁孩,一切的叛逆和疯狂都只不过是想从别人那里获得关注和认可罢了。叶阑雨当然不会认同,他是齐国豪门之后,是一代传奇人物叶平生的子嗣,是阴阳家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天才!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从小就活在聚光灯之下,甚至齐威王都对他期待有加……他那么骄傲,也拥有足以自傲的资本,他又还需要什么“关注”和“认可”呢?

    真是可笑!这个男孩,他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又怎敢下此妄论呢?他跟自己有哪怕一点是相像的么?顶多算是都挺着“天字级”的名号罢了,自己勉强能算作他的前辈和师兄。可除此以外,他们还有任何的共通点可言么?如果不存在共通点,又怎可能产生共鸣?

    “同情”和“共鸣”是建立在互相理解的基础之上的,可他们连“互相了解”都算不上,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而已,并且相处过程实在称不上“愉快”,而是一照面就注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陈一鸣说,你是罪人,而他是审判者。是啊,叶阑雨,你又为什么要为此感到恐慌和悲伤呢?你选择了“复仇”这条道路,你踏上了通往修罗地狱的独木桥,就根本不存在回头路可言。来时的路无人相随,前进的道无迹可寻……你只能向前、一直向前,直至——死亡。

    ……

    陈一鸣看着面前呆立不动的叶阑雨,看着白色的灵魂体从他的掌心中徐徐飘出,如蝉蛹吐丝,最后在前方结成一道散发着荧光的虚幻人影。

    ——那是林琪池的灵魂。

    叶阑雨以为男孩带着他飞上高天,存粹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殊不知在黑夜的云海之中,根本无从分辨东南西北,也就根本无法认清“现实”与“虚幻”的区别。

    等到他下坠的时候,其实已经落入了陈一鸣为他所设置的“幻境”之中。

    那是“镜世界”——陈一鸣通过先贤馆第三关之后,所得到的意外收获,也是他所独有的“小天地”。小天地与大天地可以是“天壤之别”,当然也可以是“真假难辨”。陈一鸣在先贤馆内就见到过四十多种不同的小天地,这其中既有非常夸张的像是“原始世界”那样的地方,也有像最后一关时跟自己父亲所见到的、跟两千多年前的大周世界一模一样的地方。

    叶阑雨说他是“不灭”的,但并不代表他就是“无敌”的,尤其是在那种战斗白热化的情况之下,瞬息万变之间,他就更加无暇顾及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了。

    “很厉害嘛,主人。能够在那种时刻还想到扭转战局的方法,我都差点以为你会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了呢~”镜世界的声音在陈一鸣的脑海里响起。

    “我的确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了。”陈一鸣低声道:“但无论我是曾经那个弱小到被所有人嘲笑的陈一鸣,还是强大到令所有人都感到畏惧的陈一鸣,亦或是失去理智而疯狂暴走的陈一鸣……但有一件事是我绝不会忘记、也绝对会去做的,那就是——保护师姐!”

    在摄魂阵的作用之下,白色的灵魂体逐渐与半空中漂浮着的躯壳相互重叠融合。而处于“幻境”中的叶阑雨却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已然抓取出了陈一鸣的灵魂、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摄魂阵缓缓停止运转。陈一鸣冲了过去,一把接住软倒的林琪池,将耳朵贴近她的心口,屏住呼吸等待。

    终于,短暂的沉寂之后,那已然停止的心跳声再度复苏了过来,冰冷的躯壳逐渐恢复了温度,陈一鸣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却忍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喜极而泣。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好歹还算是个“happyending”。陈一鸣已经很满足于这个结果了,他不再去奢求那些过分的东西,他只想这样子拥抱着林琪池,聆听着她的心跳,感受着她的呼吸,陪伴在她的身边,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思考,就这样子……直到天荒地老。

    在“镜世界”之时,他曾带着师姐一起,坐船离开五行宫。而现在,他仍然可以复制那样的做法,带着林琪池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反正今夜五行宫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多“死”他们两个估计也没人会去追查。他们可以找一处安静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的地方,隐居世外,远离江湖纷争,做一对神仙眷侣。

    反正“拯救世界”什么的,从来都跟他的气质不符。他不是那样伟大的人物,做不到像那样子舍己为人大公无私。

    他只需要找一匹速度足够快的烈马,马背上载着心爱的女孩儿,沿着时光长廊一路飞驰,快过世界的寻觅,快过命运的追捕。

    但是——他做不到啊。五行宫今夜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那些他所熟悉的人——朋友,老师,同学……他们正在受难。

    会于心不忍的吧?他本就是个心软到连看动画片都会流泪的小屁孩。谁对他好他都牢牢记在心里面,哪怕那只是别人不以为意的一点善心。

    师姐对他最好,所以他可以三番五次地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而大丁、束海教授、杜师兄他们对他也很好,所以当他们受苦受难的时候,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更何况——今夜五行宫所面临的这场灾祸,并就存在着他的原因。

    于是他抱着林琪池,用金色术法控制住叶阑雨,发动风术朝先贤馆的方向飞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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