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桌上搁了本帖子,语兮歪在移到院中的美人榻上小寐。微风习习,撩开她的额发,显露出那对稍拧的柳眉。
睡梦中的女子身子稍稍蜷缩着,身上的小毯滑落了一角。怜儿本想替语兮将小毯盖好,刚弯下腰,语兮却忽然坐了起来,差一点两人就要磕到一起。
怜儿平复地拍拍自己的胸口,脚步横移,“小姐,怎么了吗?”
语兮转回的眸子有些惊恐,待看清是怜儿,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摇了摇头,“只是梦到点不太好的事。”
“既是做梦,小姐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了。”眼看着语兮似乎还很在意她口中的那个梦,怜儿赶紧安慰道。
语兮没有答话。说起来梦里的场景她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可是那份感觉,仍让她心有余悸。视线转过,这才注意到那石桌上新添的东西,伸手取过,“这是什么?”
刚叠好小毯的怜儿回首一看,“是世子派人送来的帖子。”
莠儿?语兮正欲翻开的手顿了顿,“是有些时日没见了,没想到还学会规矩了。”
“世子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也就是小姐你,还觉得他没长大。”怜儿将毯子放到美人榻尾,回身提醒道。
语兮也没在意,正想细看看这帖子的内容,就听到院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转眸看了眼怜儿,“你有听到什么吗?”
怜儿并未注意到语兮提到的响动,候在一边只见本要看帖的语兮食指一合,转首就询问着自己并未听到的事儿。可总归是没听到的,当下也只能朝语兮摇头。
语兮以为是自己听错,狐疑地四下看了看,便转首想继续查看帖子,可才刚一翻开,那阵声音又出现了。视线极快地看向怜儿,这次怜儿也有所察觉。四目相对,同时转向了她们判断的那个方向。
那里的凤尾竹没有厢房对面的繁茂,但眼下暖意浓浓,看去绿油油的,倒也春意盎然。
语兮和怜儿维持着探看的状态,可那一面的凤尾竹,却都不再摇动,安静得连风都不愿经过。无奈之下,两人只好作罢,可那声音,却第三次的响起。
一次次的寻不到踪迹,让两人的神经都有些莫名紧绷。语兮索性先将帖子放下,步到凤尾竹前蹲下身,查看是不是竹下的土壤里有什么好动的小东西。
怜儿不太放心,紧步跟着语兮蹲下,像是怕惊动什么一般,压低声音轻声道,“小姐,要不还是让品铭来吧,万一蹦出个什么......”
语兮的指尖还未拨开杂草,身后怜儿的话也没说完,窸窸窣窣的响动便再一次出现,连带着有什么东西滚出了碎砖围成的阻隔,滴溜溜地到了语兮脚边。
怜儿忙移着身子查看,只见语兮脚边的不过是颗寻常的石子。怜儿抬眸看了看语兮,狐疑地开口,“小姐,这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蹦出来?”
语兮抿着唇,并没有急于答话。伸手捡起石子起身退开。细细看去,手中石子棱角分明,并未经过打磨,不该是有人刻意弄进这云冥阁来的,只是......语兮抬首看着面前的凤尾竹,回想那听过几遍的声音,眼眸眯起,难道是从竹子上滑进来的?
“去把品铭叫来。”语兮一声吩咐,重新坐回美人榻,手上的石子随手丢在地上。
怜儿不知语兮有什么打算,却也到底依言将值守在外的品铭叫了来。瞥眼扫过自后院端着茶点走近的燕玲,为免打扰到语兮,当即摆手没让燕玲靠近。
品铭只当又有吩咐,绕过美人榻到了近前,行过礼,“夫人有什么......”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惊得怜儿低呼一声,语兮也是微微一颤。
三人各自看去,只见一只白鸽在地上胡乱的扑腾。不知是什么原因,始终都没有再次飞起来。
语兮抬眸看了看回首的品铭,下颚一抬,品铭拉袖转身便朝那白鸽捉去。危机意识让白鸽更快地扑棱着翅膀,奈何终究无法飞离,最后只得乖乖被品铭捧握在手里。
品铭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白鸽递到语兮面前,稍稍检查了一番,发现这白鸽的一侧翅膀似乎有擦伤,能看到一个长条的不太自然的痕迹,周围的羽毛都有些翻了起来。举高一看,赫然发现白鸽蜷缩的利爪上,有个不起眼的突起。
品铭躬身将白鸽呈到语兮面前,“夫人,这鸽子身上带了东西。”说着看了眼怜儿,待她走近,“将它爪子附近的羽毛拨开,应该能看清楚。”
怜儿依言照做,很快发现了绑在靠近白鸽腿根部的小小竹筒。细心地将竹筒取下,转身交给语兮,“小姐,这恐怕是只信鸽。”
语兮点点头,手捏竹筒摇了摇,这才将竹筒倒转,取出里面的一卷纸条。纸质并非劣品,但并不能因此就判断这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信鸽,毕竟对方可能只是为了保证消息传递时不会因为气候导致纸条受损,失去消息。
语兮搓开纸条,简单地扫过内容,脑中那噩梦后的感觉再次袭来。反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后,语兮的心忽然像是沉到了湖底。
大军出征方不满一月,照理来说,眼下这个时间只怕最多是刚刚抵达夜城。可纸条里的内容已经提及了夜城布防,祁轩已不在京中,还需要向谁飞鸽传书?
不及细想,语兮猛然抬首看向品铭,“侯府的结构你清楚吗?去府外看看,离云冥阁最近的府墙外有没有人看到这鸽子是怎么掉进来的。”
品铭不知纸条内容,但看语兮急于确认这信鸽的来由,也没多问,白鸽转交怜儿,稍一躬身,便朝阁外快步离开。
怜儿捧着鸽子,看着语兮自方才就没有舒展开的眉头,不由担忧道,“小姐,这纸条里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担心?”
“很重要的事,但是......”语兮抬首看着怜儿,“我现在不确定这内容的真伪。如果是假的......”等等,会是假的吗?假消息还恰巧落到自己手中,那又能迷惑到自己什么?便是假的,自己又怎么能轻易断定呢?
语兮原本想通过看看是否是有人故意让信鸽掉进这阁中来判断消息的真伪,但这样想想,是不是故意,与消息本身无关,只能知道是有人特意要让自己看到罢了。那么如果知道是有人故意而为,真伪这种事,再该如何去考虑呢?
语兮犹自陷入沉思,绕了一圈的品铭也回到了院中。额上有细微的薄汗,呼吸也略有急促。不等语兮开口,品铭已在躬身的同时压低声音开口道,“夫人,这信鸽是被人故意设计掉进我们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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