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一生一念:秋语燕然 > 第十二章 大逆不道
    修文殿外,杜清焦急的来回踱着步,修文殿内,祁轩淡淡看着殿中相隔着些距离跪下的两人,心头泛起一阵面对无甚意外结局的唏嘘。

    偏头看了看此时显得有些回避的明棣,视线与凤眸的那人相触,祁轩侧首攥着衣袖的那处破口继续沉默。

    明澈抿了抿唇,有些感慨今日的“繁忙”。悄悄扫了眼帝座上的皇帝,再看那两个跪着的人影,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和在场其他人为何会在这个朝臣一般都已回府的时辰还留在宫中了。

    明霍扫了一眼面带愁色的白景,心中冷笑,再看一言不发却面有温色的孟老,忆起当初皇帝的包庇,心底不觉有了一丝畅快感。

    明棣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奉诏入宫后等待他的会是这样一个局面,计划周密得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几乎是个没法儿再去挽回的场面。他看着白浅笔直跪着的背影,心底恨意丛生,自己怎么早没想过白浅会被白家弃掉,离京的那段日子,他究竟还错过了什么?

    “逆子,这一次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震怒的皇帝扬手指向阶下那带着与过往雨夜里一般无二慌乱神色的自己的儿子,不知心底这是恨铁不成钢还是残存的希望终究破灭的愤慨。

    明澈不知明澄之前还犯过什么错,但这句“这一次”,让他越发觉得事情没法儿善了。这件事没有丧尽天良,却关乎了皇族最最看重的颜面,更何况还有外臣亲见,实在不便直接将前因后果埋葬宫中。

    至少,皇帝有必要给白家一个交代。

    明澄贪玩是事实,但在这个王爷皇子朝臣都被传召出席的场合玩消失,接着和原本该在赏菊的白浅偷情,无论如何,都太过放肆了!

    明澈虽因成婚被封了瑞王,但他在朝中并无任职,除了一个王爷身份,一点多余的权势都没有,闲散惬意,也乐得自在。

    今日杜清入宫参宴,他本留守王府,准备在书房找本册子打发时间,就接到了宫中传召。

    原本还以为是杜清在宫里出了事儿,接旨后才知道是华国送来了一件奇石,陛下命他入宫赏鉴。

    人到中年,又有胜战在前,皇帝想显摆一下无可厚非。赏菊宴的帖子递到了各个王府,女眷们相携入宫,男人们都闲下来,自然不会只单单传召他一个瑞王。

    果然,宫门之前,陆陆续续的看到了祁轩明霍明棣等人。白景孟老身为左右相,被一并召去也没什么不妥,是以明澈初时还计划着出宫时就一并等了杜清一道回去。

    奇石固然稀奇特别,但联系华国此役后的处境,明澈却没有那种单纯的喜悦。也许得知夜城大捷时的他的确有些雀跃,但他天生就不是个立于人尖的强者,对于华国的现状和当权者的心理,反而更偏向对方会日后反扑。

    同样身为王爷,皇子之间的长幼便不会因着身份有所变化。年岁稍长的他跟在两相和祁轩身边,一时也没有注意到明澄在何时没了踪影。直至皇帝随口问起,他才从那块奇石上分神。

    明澄还未封王,寻常的活动都在紫金宫内,一时不见踪影,也无人太过在意。

    皇帝原本还预备派人寻一寻,后来明霍提出既然皇后在御花园安排了赏菊宴,不如他们也一道去看看。那时孟老还打趣说明霍是心里念叨着王妃,众人小小哄笑,他却挑眉回应说,在座王爷,有谁没存这种想法。

    气氛一度活跃,众人便跟随皇帝准备绕道御花园打扰皇后及其他娘娘王妃。两相虽身为外臣不太合宜,但一位是两王妃之父,一位乃三朝元老,有皇帝认可,自是没有大的关碍。

    吩咐了人留守储秀殿,待明澄看过那奇石再领来御花园汇合。谁知还没到御花园,就见一个宫人慌慌张张从一个平日里皇帝和朝臣都不怎么使用的宫道内踉跄着跑了出来。

    受了惊吓,每个人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反应,还没平复情绪就好巧不巧的撞到皇帝面前,的确更有可能因为没有收住情绪而被责罚。但那宫人神色躲闪,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这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皇帝原本心情大好,见此状况也没有立即责备,随口斥责了一句,“宫里有什么妖魔鬼怪,把你这奴才吓成这样?”

    话里的语气并不重,道出缘由或是惶恐自责,都能将此事就此带过。但那奴才恍恍惚惚不知作答,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却冒出一句,“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可就有些此地无银了。

    明澈看到皇帝神色微变,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地,他扬袖一挥,好像只当那奴才是靥着了,着人将他带下去,继续负手朝御花园走。

    跟随的众人立时感觉到了皇帝周身的气场已是不同,祁轩才刚开口询问皇后那边的菊花是培育出了怎样的新品种,奈何话题还未完全带起,变故又生。

    清晰的瓷器破碎的声响自宫墙的另一侧传来,众人相继侧目。明澈注意到祁轩迈出的脚步有丝迟疑,随后便顺着他的目光转回了脸色愈发阴沉的皇帝身上。

    那还未被带远的奴才听得响动,受了刺激一般的胡乱叫嚷着。皇帝的眉心跳了跳,找到出口般发泄的吼道,“让那个该死的奴才给朕闭嘴。”手忙脚乱的侍卫不知从来扯来个布团将那人的嘴塞上,更加迅速的将人架了下去。

    明澈目睹皇帝的反应和祁轩的犹疑,一时不敢妄动,可那声响却接连不断,像是满室的摆设都被波及,实在不适合再度忽略了去。

    孟老提议派禁军侍卫前去查看,以防宫禁有异,但皇帝却没有理会。末了,象征性的随手一摆,命祁轩前去处理,转身欲回储秀殿,竟是连御花园都不想去了。

    皇帝分明是在回避,可被回避的人却丝毫不领情。

    不及他们移步离开,宫墙那边的声响越发肆无忌惮。怒气上头的皇帝扬摆越过祁轩便率先走进那条宫道,提脚踏开院门,继而快步走到那还半敞的房门口,扬脚又是一踢,“你还有完没完了!”

    走得靠后的明澈听得这声怒吼,抬首望去,就见随在皇帝身侧的祁轩欲图抬手阻止之后跟进去的两相,再之后,他就看到脸色气得跳脚的不止皇帝一人了。

    ......

    出事的地点在修文殿内一处不常有人经过的偏殿。通常为了避免占用皇帝通行的各宫主门,部分宫苑都会配备一个这样里外皆通的偏殿,存放一些物品,或是作为一个中转。

    卫襄皇下令封锁整个修文殿,这偏殿的设计反倒遂了他的心意能够更加掩人耳目的将当事的两人悄悄带走。只是亲眼所见的人成分太多,他实在没法儿再像当初一样命人掩埋。

    卫襄皇看着阶下跪着的两人,衣衫虽已重新穿戴好,但身上那种迷乱的气息却还未散尽。

    自围猎以来,明澄一直没怎么出寝宫招摇,除却最近听到他宫里出入了不少舞女。

    皇帝本没有太当回事儿,毕竟皇子有些个通房丫头也并不稀奇。只是今日那受惊的奴才最后那句回话,让他不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传言总是很容易让人把这个近日听得最多的人自然而然安排进自己心中不自觉形成的剧本里。

    他原以为明澄只是玩得大,不知节制,但看那奴才之后被惊吓的模样,他心头蓦然想到会不会是哪个不检点的宫妃利用此事,妄图以此勾搭上皇子。

    震怒之下的胡乱猜测,让人失去了该有的控制力。可当他看到眼神迷离,懵懂回首的白浅时,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法儿再考虑他们是不是早有牵连还是一时兴起,他甚至想不出应该怎样处理这种尴尬的状况。

    该怎么查?能怎么查?

    说白浅勾引皇子?她堂堂熙王妃,已经嫁了皇子,有什么必要再与其他皇子纠缠不清,惹一身脏水。说明澄强迫于她?且不说白浅当时没有丝毫的反抗挣扎,就算真的凭此处理,这个儿子,恐怕就真的废了。

    白浅神色冷淡的跪在殿中,不哭不闹也不开口辩解。她不是没想到有人设计陷害于她,但自她唯一看向明棣的那眼被他避开后,她就没有了维护自己的念头。连她的夫君都不相信她,不去为她争取机会,那她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她看了一眼抿唇的明澈,扫了眼蹙眉的明霍,瞥到那边无甚表情的祁轩,心底一片寒凉。

    卫襄皇在龙椅前来回踱步,下面或跪或站的人自然大气都不敢出。

    明棣看着明澄瑟瑟发抖的背影,对比那个雨夜不知所措的九弟,有一种除了床第之术,他没有任何长进的感觉。

    他能够料想到白浅是为人设局,但明澄那个色令智昏的本性,实在不需要再安排什么套子,他就能因为激情轻易的钻进去。

    明棣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白景,心底那种被舍弃的感觉油然而生。即便出错的不是自己,责罚也罚不到他身上,但他本就不多的势力必然会受到影响,白家,也更没有理由再付出那本就不多的帮衬了。

    沉寂许久的修文殿终于被一个人的话音打破。白景上前跪到白浅身前,毫不怠慢的大礼叩下,声音清亮,“臣教女失德,请陛下责罚。”

    原本对于出列的父亲,白浅还保留了最后的一丝期望,但话说出口,她除了感到彻骨的冷意,再无其他。

    她是要被割舍了吗?那娘亲该怎么办?大树底下,血系亲缘,竟也这般不牢靠吗?

    蓦然地,白浅忽然忆起,似乎有那么一个人,早在很久之前就提醒过自己。

    皇帝没有理会白景的请罪,兀自考虑着此事的解决办法。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明棣再是不愿,也只得强逼自己将白浅带回府去。但他在此事上何其无辜,如此处理,明霍祁轩明澈他们又会怎么想?

    明澄那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闹出大错,次次涉及皇家颜面,丝毫没有身为皇族的自觉,不可一再姑息下去。

    赐死白浅,软禁明澄,是皇帝心中的最佳方案,但如果白家因此与皇族生隙,那他最初安排明霍与白怡联姻的心思就白费了。

    固然,白景会全心全意对这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但如果因此事让他生了为君不称臣的念头,即使再渺茫,也是一个让人心惊的潜在威胁。。

    这逆子,还真会给朕出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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