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安抚敏璃的手没有停下拍打,闻言也只是略略抬眸,“你我各有见地,有所冲突在所难免。左右也谈不上谁对谁错,壮士不必如此在意。”
男人闻言,礼未撤,就那么躬着身子又道,“戚某是个粗人,不仅考虑得不如公子周到,还不分青红皂白随意牵累,实是戚某的不是。”
他说着,给自己满上一盏酒,“戚某自罚一杯,还望公子海涵。”
祁轩的神色始终波动不大,待男人将酒饮尽,略略颔首,“既已无事,在下便带着孩子先告辞了。”
“别别别。”男人还没坐稳就听得这句,连忙又起身伸手阻拦,“公子帮了戚某一个忙,戚某理应陪酒道谢才是。刚刚那些,都是误会,误会!还请公子给戚某个面子,稍作补偿才好。”
“壮士好意,在下心领。”祁轩侧身避开男人的接触,侧脸冷峻,“原就只是出了些施行起来恐颇为繁杂的虚法,壮士不介意在下谈空话便好,就不必......”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戚某是个爽快人,就想跟公子交个朋友。公子若说之前的事儿不与戚某计较,那便留下喝口酒,权当一醉泯千愁。”
眼见对方不愿触碰,男人索性只伸出右手,顿了顿,像是怕被人拒绝,又在身上擦了擦。奈何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回应,想了想,“不饮酒,喝茶也行,戚某请客。”
敏璃到底好奇的回首望了男人一眼,黑眸带着探究,只是不知自己的父亲意欲如何应对。
被热情胁迫的祁轩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本欲站起的身子坐正,“在下晚些还有事儿,不太方便久留。”
人终于被自己留下,男人甚是满意欣喜的坐下。听到那句还带着点疏离的交代,自也不好强求,“没事没事,闲聊几句,不会耽误公子太久。”
似是觉得自己有错在先,男人看了看还留在桌上的茶壶,朝小二哥招了招手,“公子好喝什么茶?饮不了好酒,总该有好茶相伴才是。”
“多谢,在下就喝这个便好。”祁轩指指桌上那壶早冷了的普通茶叶,顺手将敏璃换了个姿势,让他也能正对桌面坐好。
刚刚走近桌边的小二哥恰好听到这根本不准备再点单的一句话,脸色变了变,却也没有马上离开。
男人稍稍尴尬,但又被男子的举动提醒,连忙倾身凑近孩子,尽量和蔼的开口,“想不想吃甜酪?伯伯给你买。”
敏璃陡然被人盯住,略有些不适,再反应过来他的话,不由对宫外的甜酪是个什么模样有些好奇。
他知道不应该让他人为自己的需求买单,何况他也不确定父皇让不让他吃除了他买的以外的东西,抿了抿唇,只无声的摇了摇头。
但显然,这不过是对方找的个亲近的由头。
男人根本没等敏璃的回应,就交代小二来碗甜酪。他笑看着敏璃晚了片刻的拒绝,神色里有种安心和狡黠。
敏璃下意识要去阻拦转身离开的小二哥,然而腰间被人轻轻一按,他便转回视线,继续他规规矩矩又听话懂事的本色出演。
毕竟是自己强把二人留下,男人顿了顿,很自觉的主动寻找话题,“听公子口音,不像是外地来的。也是住城郊?”
祁轩一手臂上套着包袱圈着敏璃,一手自斟自饮。听得询问,手上稍顿,摇了摇头,“这卫京在下也是头一次来。”说罢似是才意识到为何会被误会,又补了一句,“祖父原是卫京人。”
“难怪。”男人发出一声感慨,人也放开了些,“我家祖上就没挪过地儿。一年到头忙着顾家,也没机会出去走走。”
祁轩很浅的笑笑,不甚热络的接话,“有机会当然可以四处走走游历一番,但总归还是家庭最重要。”
提到家庭,男人仿佛想起了什么,先是皱了皱眉,很快又释然淡笑。抬起的眸子恰好对上数桌面纹路数得有些眼花的敏璃,不由续话道,“看得出来,公子的家庭很美满。”
祁轩和敏璃听言都是一顿,随即祁轩便垂眸去看正也仰望的敏璃,嘴角的笑意全不似作伪,“是,我家娘子人很好,生了这孩子,还将他教导得这般乖巧听话。”
敏璃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话里带入的是他的母后还是语兮,下意识回避了视线,平静的心也开始有些乱。
是父皇对母后还有怜惜,还是他希望自己将柴语兮当作生母看待?
对面的男人不知这父子两的心中所想,闻言笑道,“虽然有些俗气,但公子与夫人,想必就是那‘才子配佳人’所说的好姻缘了吧!”
祁轩笑得柔和,似乎这一话题成功驱散了桌内之前的种种矛盾与冲突。
甜酪上桌,敏璃也不宜再深究。他看看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甜酪,想了想,抬眸启唇,“谢谢伯伯。”双手又是一个叠手礼。
男人笑着摆手,见孩子吃了起来,不觉随口问道,“公子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吗?戚某家中三个,两丫头一小子。最小的丫头,约莫跟公子这个差不多大,就是特别淘,比她哥还闹。”
敏璃手上一顿,自然的就想到了古灵精怪的陌嫣。
祁轩看看敏璃重新动起来的手,笑了笑,“娘子这个生得艰难,一直都在调养身子。孩子嘛,随缘就好,这一个便让在下很满足了。”
甜酪舀动的动作加快,男人却没有注意到,“公子这样挺好。戚某有时就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不是家里媳妇闹,就是孩子相互争。这几日进城看情况,正好图一清净。”
祁轩捏盏的指尖一动,微微抬眸,“壮士已经守在这儿几日了?可那家药材铺不是已经关门两日了吗?”他说着,又解释道,“毕竟是查家的产业,所以经过时留意打听了一下。”
男人倒没有生疑,只是提到这儿不免又有些生气,“三天了。起初还开门迎客做生意,戚某去讨要银钱,说什么掌事的不在,让隔日再去,结果后来直接再没开过门。”
“本还想打听伙计的去向,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人生地不熟的,哎......”到这儿又是一口闷酒,“怕还真如公子所说,是有人卷钱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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