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二流江湖 > 第三十一章 最是伤别离
    清晨的阳光混合着露水滋润着那件普通的浣纱衣,中午的阳光伴随和煦的微风又把它来抚慰,傍晚的彩霞和着夕阳给浣纱衣添上了些许颜色,深夜的月光借着阵阵波纹荡涤着浣纱衣在水中的倒影!

    她迟迟没有等到她想要的人。

    “喔喔喔”,公鸡报晓,晨阳初上,浣纱衣又再一次见到了新一天的温暖阳光,是这么的清新透亮,这么地充满希望。

    她还抱着希望,满怀希望,或许他路上耽搁了,他现在正在赶来,只是,晚了一点点。

    知了开始鸣叫,“知了知了”,不知是不是知了她的心意。

    她却是听得心烦意乱,不能自抑,于是随后捡起一枚石子,烦闷地朝着远处的水中掷下,“噗通”一声,击碎了浣纱衣在水中的倒影,一圈圈的波纹四散开来,散到了远方那已经到了西山的太阳。

    她终究没有等到该来的人。

    昨天,是她碧玉年华的第一天,她的生日,她在这里等他,他没有来。她怕他迟到,便多等了一天,今天便是第二天的深夜,他依然没有来。

    “若三年不归,不必等我!”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些字,甚至脑海中传来了他那清冷的声音,“若三年不归,不必等我”。

    月色迷人,她眼神呆滞,双目无神,喃喃自语道,“不必等吗?”

    半晌,回过神来,她慢慢褪下了那件自己第二次穿上的浣纱衣。

    第一次是他送给自己的时候,她试穿看看,他夸自己好看。

    她一直舍不得穿。

    第二次,便是这次,为等他,给他一个美好的印象,来迎接他的归来,可惜。

    她把浣纱衣轻轻地甩进水里,击碎月光,把它荡涤得干干净净放在岸边。自己慢慢走进水里,轻柔地洗了一个凉水澡,清清凉冰冰凉。

    一个人湿漉漉地回去,抱着那件湿漉漉的浣纱衣。

    借着月光,她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茅草屋,青林县的夜里还真是有些冷,她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浑身青紫,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阿爹,阿爹?”

    不管她晚上什么时候回家,阿爹总会在屋里坐着等他。

    今晚的屋里还亮着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摇曳曳,她喊了几声,阿爹却没有回应,推门而入,看到桌子上摆着老四样,大大的鹅蛋,熟悉的野菜,清炒猪肉和一盘青螺。

    老马夫的样子像是正趴在桌子上熟睡,桌上的油灯却是没了多少灯油。

    “阿爹,阿爹,”她悄悄走过去推了推阿爹,准备扶阿爹去屋里睡觉,毕竟客厅睡觉容易着凉。

    哪知道她这轻轻一推,老马夫居然直挺挺地朝旁边倒去,幸好她眼疾手快过去扶住老人家。

    “阿爹,阿爹,”无论她怎么呼唤,老马夫都毫无反应,伸手探了探鼻息,老马夫却是已经归西。

    她把阿爹扶起来坐好,细细擦拭了阿爹的面庞,厨房盛了两碗粥,自己一碗阿爹一碗,坐到了阿爹对面,像往常生日那样开始吃饭。

    浣纱衣掉在地上她都没有在意。

    “阿爹,我不想吃蛋黄,这个给你。”

    “阿爹,这片猪肉太淡了,你尝尝。”

    “阿爹,野菜太咸了,你尝尝。”

    “你没有尝出来,再多尝尝。”

    不多时,老马夫面前的碗里多了一个蛋黄,几片咬过的猪肉,好多野菜和一些青螺。

    以往的她正是靠着这种方法让阿爹多吃一点肉和野菜,不然,老马夫自己是不会吃肉和桃花山的野菜的,这些都是冬梅最喜欢吃的,他会把这些都留给她。

    现在他终于可以都留给冬梅了,永远永远。

    冬梅没有介意粥以及猪肉的些许馊味,流着泪把这些吃完。她已经知道阿爹什么时候不在了,分明是昨天晚上她生日的时候阿爹在等她回来的时候不在的。

    她在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人,而阿爹在等一个他觉得可以回来的人儿。

    可能是宿命,他们都没有等到。

    老马夫在等待中长眠,伴随着遗憾离去,而冬梅,在等待中等待,余生,可能依然。

    得益于二婶的教导,冬梅现在处事已颇有风范,在二婶的帮忙张罗下,冬梅卖了当初老马夫置下的几亩薄田和几年来一共攒下的些许积蓄给老马夫找了一个合适的墓地,就在西山——山下有一个景色绝佳水草鲜美的马场。

    老马夫生前说过,死后要是能葬在西山上该多好,可以一直看着山下奔驰的骏马。

    陪葬的只有当初那件淡红色碎花裙,是三年前老马夫给冬梅买的,她人不能去陪着阿爹,便让自己那件最喜欢的阿爹给自己买的衣服去陪他吧。

    碑文也很简单,上书,“老马夫阿爹之灵”,旁边一行小字,“不孝女马苦儿纳石”。

    古今多少事,最是伤别离。

    二婶在老马夫去世没多久,也走了,她说冬梅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她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二婶劳碌了大半辈子,她现在已是无牵无挂,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当年的那个他,那个背了一身骂名离她而去远走他乡的他。

    人老了极容易念旧,二婶便带了自己多年的些许积蓄,踏上了寻找那个记忆中的他的旅途。

    她也知道,此去蓬山无多路,天涯路远,何况她也不知道当年的他究竟去了哪里,但她还是毅然决然要去寻找,不然,她心不安。

    老了老了,良心不安了大半辈子,是时候去找一找自己的良心了。

    若是苍天怜见,让她俩相遇,他若还是孤身一人,她会安心在他旁边,为他洗衣做饭,伴他终老;若他已为人父,她会在附近静静度过余生。

    就这样,二婶也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冬梅知道自己留不下二婶,她也知道二婶的无奈过往,她更知道二婶此去无论结果如何,怕是都不会回来了,这里已经没有能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那么自己呢?冬梅知道,自己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她也准备走了,只不过不是离开青林县,而是只离开这个伤心的偏僻乡村,搬到青林县城里去,那里人多也热闹也更繁华,繁华得可以让自己忘记过去。然后在那里置办一座房舍,安心当一位接生婆。

    她穿着缝缝补补补丁密布的衣服去了城里,只带了那件浣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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